眼见苦海僧人入白塔自囚,这群僧人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一个个更是一脸期待地望着长眉和尚,脸上更是难掩欣喜之情。
长眉和尚看着一众僧人,将他们的表情悉数收于眼底后,微笑道:“既然已经皆无异议的话,那便答应西凰国国君的请求,我菩提寺择日入西凰国开坛讲经,普渡众生……”
“谨遵主持法旨。”底下僧众齐齐答应道。
待到众人纷纷退去,场中独余佛子与场内与那位长眉和尚之际。
长眉和尚看着佛子问道:“你如何看待苦海?”
佛子看着长眉和尚认真思索了片刻后,开口回答道: “苦海师叔是真正的礼佛之人,若菩提寺真有人能够成就真佛,则这人必是苦海师叔无疑。”
“是啊!他的确是个真正的礼佛之人。”长眉和尚看着佛子,随即却又是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道:“只是…佛是佛,和尚是和尚,两者之间却还是有差异的,佛只需享受供奉的香火高高在上就行,它们又哪里会管人间疾苦?而和尚却不一样,非但自己需要要吃喝拉撒,更是还要供奉这些佛祖,若人人都像苦海这般的话,恐怕还未修成佛祖之前,便已然饿死……”
“师父所言极是。”佛子也是认同地说道。
长眉和尚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白塔,继续说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像苦海这样呢?若我并非是菩提寺的主持,而是一普通小沙弥的话,我定然也会赞同苦海的看法,追随他的步伐。只是可惜,我并没有这等自由身,我的意见左右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这菩提寺里的所有僧众……他们都一直期待着要入尘世普渡众生,更别说西凰国更是多次前来跪求我们前去,我又怎么拂了他们的心意?况且,以我们慈悲为怀舍己为人的心性,佛法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又怎么自己独享?自当是要将其弘扬出去才对……”
“师父慈悲。”佛子看着长眉和尚微微一笑道:“师父此举,大有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之意。”
听着佛子的言论,长眉和尚开口道: “徒儿此言大善。”
……
若是今日菩提寺发生的事情,以及这长眉和尚与佛子的这番对话,传至修行界中的话,恐怕菩提寺这么多年以来累积的好名声都将化为乌有,而世人也会知晓这个这群顶着慈悲化身的大和尚,究竟有多虚伪?明明是他们自己受够了这青灯古佛,想要入世间去享受这大好的花花世界。可这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是变成了,世人正在饱受着苦难,苦苦等待着他们去拯救,他们也是不忍世人受苦所以,所以才会选择放弃现在这般生活。而唯一一个还保持着初心的苦海和尚,却是因为不认可他们的做法,而被迫选择自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群大和尚能有这等想法倒也不算太过分。毕竟,这人最怕的就是比较,一旦有了比较,内心的不平
衡之感也会逐渐爆发出来。同为不可知之地,凭什么你白鹿洞与玄天观就能享受一国之供奉,而我菩提寺就得空守一海岛,所享受的供奉也就只有这周围一些卑贱的渔民。就算将这白鹿洞与玄天观抛开不说,那么浮屠寺呢?同为和尚,谁又能比谁高贵到哪去?可是这生活却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浮屠寺虽做和尚装扮,却不行和尚该行之事……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和尚也不能例外,如若和尚真的能够完全禁绝七情六欲的话,那么他也就不再是和尚,而是佛,可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佛?
……
长眉和尚与佛子两两相视,沉默几许后,长眉和尚又开口道:“既以决定入世,那么依你看,我们又该以何等姿态去入世?”
佛子闻言,不禁生出几分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自是广施我佛慈悲,频现我佛踪迹……”
佛子边说边察觉着长眉和尚的脸颊,见长眉和尚脸上丝毫没变化之后,佛子也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父的意思是先灭浮屠?”
佛子此话一出,长眉和尚的脸上也是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佛子一眼,随即喃语道:“昔年是六祖错了。”
长眉和尚此言一出,佛子心中也是不由一惊,他也没想到他师父竟然敢直指六祖的不是,要知道六祖就佛门而言,乃是一个有大功德之人。
可是长眉和尚显然并没有在意他的想法,而是看着他极为坚定地说道:“我并非是在否决六祖与菩提寺的功绩,只是就拿浮屠寺一事而言,他的确错了。五戒皆破者又岂能称之和尚?当初若非是他刻意放纵,又何来浮屠寺这一说,六祖当初就应该将浮屠寺扼杀于摇篮之中才是……”
佛子听着他师父长眉和尚的话语,心中也是复杂万分,虽说他也感觉他师父说的没错,可动者便是杀,这岂非是犯了杀戒?且如此执着于以往,岂不是又动了嗔戒?
佛子这样想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规劝,毕竟,于公那是菩提寺主持,于私那又是他的师父。
正当佛子愁思之际,却又听得长眉和尚说道:“此事不用你管,苦心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自身佛法都已很是强大,对于浮屠寺之事,交由他来全权负责最是合适不过。你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在此次涯海宴上拔得头筹,扬我菩提寺之威名。”
见对付浮屠寺之事不用由他负责,佛子也是长松了一口气,至于在涯海宴拔得头筹之事,他倒是信心十足,虽说十年前他与道子是以平局收场,但他听闻道子如今仍旧陷入第五境巅峰而难以逾越过那一步,而他在这十年间里可是利用佛祖舍利,而顺利逾越了五境,将修为提升至第六境。既然连玄天观道子都已不再是他的对手,那么这次涯海宴谁有能掩盖他们浮屠寺的光芒呢?想到这里,佛子气定神闲道:“师父放心,此次我菩提寺之威名必将压过玄天观。”
长眉和尚闻
言,看了佛子一眼,说道:“我担心的其实并不是玄天观,而是白鹿洞。”
“白鹿洞?”
“对,白鹿洞。”长眉和尚看着佛子道:“虽说十年前的那场涯海宴上最终是你跟道子平分秋色,可那次白鹿洞正处于关闭山门之中并未参与,而这次,白鹿洞已然开了山门,所以,我想此次涯海宴白鹿洞也定然会参加。‘南道子,北澹台,一东一西两佛子,中央一只白鹿子’,白鹿洞虽然关闭山门十年,可它在修行界中的影响力却是始终没有落下来过……”
“白鹿子么?”佛子低声喃语道:“我听闻白鹿子的年岁并不大也未曾逾越五境,就算他能胜过道子,可是徒儿如今已然利用佛门舍利逾越五境,难不成他还能胜过徒儿?”
长眉和尚闻言,叹了口气,说道:“白鹿子能不能胜过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比道子要强。”
佛子闻言,有些不解地望着长眉和尚,问道:“为什么?十年前我与道子可是平分秋色,若是没有这佛祖舍利助我逾越五境的话,我都不敢对道子言必胜之,师父你凭什么认为他比道子还强?”
“很简单。”长眉和尚看着佛子理所应当地说道:“因为白鹿洞比玄天观要强。”
佛子有些不解地看着长眉和尚,说道:“我知晓白鹿洞以前的确是很强,不过,那不是因为有那个公认的第一强者么,白鹿洞在他的带领下,是可以无往而不利、无人胆敢触其锋芒,可现如今,那个人不是已经去世了十余年了吗,没有了那个人的白鹿洞又怎么还会是天下最强?”
面对佛子的置疑,长眉和尚也是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的白鹿洞可能会没当初在他带领下的那么强大,但是也绝对不容小觑。”
看着佛子有些不解的模样,长眉和尚继续说道:“白鹿洞虽然没了曲惊风这一人物,可是别忘了,昔年白鹿洞主温铜雀可是有着五位亲传弟子,而曲惊风也只是排行二,在他之上还有大弟子林秋离,在下还有周公瑾、姬颜、林秋涯这么几号人物。虽然,曲惊风是这群人里修为最高、最出彩的那个,可是当年的周公瑾与姬颜那一个又差了,他们的光芒也只是被曲惊风掩盖住了,若是将他们置于其它宗门,各个皆是扛鼎一级的人物……而眼下,白鹿洞还有着林秋离与林秋涯这么两号人物,虽然在当年,他俩并没有在世人面前展露过什么手段,但既然能作为他们的同门,又怎会弱的到哪去?况且,从在当初西晋那一战曲惊风与周公瑾陨落、白鹿洞一大批中坚力量弟子身死之后,林秋离竟是还能够引领白鹿洞维持住这个天下第一的位置直至现在,便足以说明他非是等闲之辈……”
听着长眉和尚苦口婆心的告诫,佛子也是从内心深处收起了对白鹿洞的轻视,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更别说这个和尚还是他的师父、菩提寺的主持,对于白鹿洞他不了解,可对于他师父长眉和尚他却很是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