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尼梵清惠,忝为慈航静斋这一代的斋主。不知施主可否赐告姓名?若是与我们佛门有旧,也好交上一个朋友。”聱
感应到了空自破闭口禅、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梵清惠心中恢复镇定,平静地望向这个完全看不透的来敌,神情看上去不起半点涟漪。
她自报静斋的名号,显是希望用这个自地尼创立以来便是白道武林至高无上代表的势力,与它千百年积累的威名,让对方能够知难而退,最好不必跟自己和了空真正发生冲突。
无论是此人是武功已臻返老还童之境,还是绝代宗师转世重生,正常而言,均不可能未曾听闻过慈航静斋这个佛道同尊、武林共仰的圣地。
只要对方不是魔门中人,跟静斋与禅院总该能搭上一些友好的关系,便无需与至少也有大宗师级数的敌人拼斗,从而将此次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
提到此人的武功修为,纵然她先前在江湖中默默无闻,但多半用不了几年,就能拥有如三大宗师这般的武林声望,对整个江湖乃至于天下局势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倘若成功让对方退却,并将作为像宁道奇访静斋观剑典那样的事例宣传,更是能进一步助长静斋的威势,顺利施行后面几年的既定策略,早些平定乱世,造福万民。
正当梵清惠借助“心有灵犀”的境界,在预防着赵青的同时,畅想着接下来的行事之际,了空也适时地开口补充道:聱
“关于这块和氏璧,无论是静斋昔年的前辈,还是贫僧与梵清惠这几日的研究,都没有得到什么大的结果,只知道可以促进先天真气的修行。但到了施主这等登峰造极的修为,显然不会再有什么作用。”
“依贫僧来看,施主若是想要增进修为,不如寻找‘武尊’毕玄或‘弈剑大师’傅采林这两位盖压当世的大宗师,与他们比武论道。不但收获能更胜这区区一块玉璧,亦能一战名震天下,令无数中原武人景仰。”
“相反,随身携带着和氏璧,极易被璧中异力干扰,在关键时刻受到影响,尤以打斗之际为甚,可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最好还是让此璧保管在贫僧与梵斋主手中,以避免衍生出来的争抢厮杀。”
纵然自破闭口禅,致使十二年的苦修有半数打了水漂,但了空依旧是不愠不怒,语气平静地陈述,循循善诱,自称和氏璧对大宗师级高手没什么作用,不如干点其他有意义的事,祸水东引,替突厥和高句丽两个外族国家找上个麻烦。
周边隐隐成包围之势的两百多名僧人,听到了空在大好形势之下,居然仍偏向和解,不肯果断出击,纷纷惊疑不定,知晓来者的修为奇高,已堪有与禅院平起平坐的势头,不宜过分得罪。
“哦?‘了空得道’者,决不为任何人情事物所羁、所困、所累、所役,方能彻悟真谛,得见如来。既然自号‘了空’,又何必执着于一块玉璧,在言语中暗藏诱导,要将它留在禅院之内?”
只见赵青无声无息间将罡气场垫于脚下,身形缓缓浮空,悬于离地半尺之处,使得视线跟身量较高的了空齐平,压过梵清惠半头,悠然开口回道:聱
“本人赵青,跟你们静斋、禅院从没有任何交情,也别想用所谓武林圣地的名头让我止步。研究不出和氏璧的秘密,只能代表你们本事差了一筹,落在我的手中,自然能将其彻底解开。”
望着悬浮空中的赵青,了空与梵清惠均强压心中的惊骇,周身气机陡然一滞,生出了几分不可力敌之感。
依据静斋与禅院这些年来的记载,他们知晓无论武功还是“仙法”,若要修至初步浮空的地步,唯有堪比“炼虚”层次的“先天无极”之境,踏破天人之界的绝世人物。
虽然两人因不知罡气场玄奥的缘故,高估了赵青当前的修为境界,但就战力而言,却是没有搞错。
运转“无念禅功”,将心中惧意泯灭于无形之中,了空口念佛号,沉声回道:“施主所言大有禅机,贫僧心领神教,正所谓‘真空即妙有,妙有即真空’,掘弃世俗之见,方能得悟自己本来面目。”
“其实,世人虽对禅院、静斋多有尊崇,但不过是天下武林对我们数百年来推行正道、对抗魔门邪派的认可而已,本也不是源于我等传承久远、武学深奥。”
“以施主展露出的绝世神功,贫僧与梵斋主本该将和氏璧让出,希冀施主能解开这个流传千古的秘密,参透天外宇宙的玄奥。”聱
“只是当前正逢乱世,禅院静斋想要负起应有的责任,使得天下由乱转治,却是需要和氏璧在手,暂时不能奉上,还请施主得以谅解。”
梵清惠脸上流露出慈苦之色,紧接着解释道:“杨广苛政扰民,好大喜功,耗尽国力,隋室败亡在即,天下万民艰难苦困,无不渴望明主的到来。”
“贫尼之所以要与了空师兄一起保管和氏璧,不过是防止它落在阴谋家的手里,把万民卷入水深火热之中,甚至于引发外族入侵,引发更大的苦难。”
“到时候,静斋将会呼吁白道武林一起平息乱世,拣选有德能者加以劻助,用尽微薄之力,使得万民能过上安乐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用正气凛然的目光望向赵青,语气坚定地出声道:“还请施主能够感受到天下民众所受的苦难,体谅清惠拯救万民的心愿,让贫尼暂且保留和氏璧,日后再交给施主。”
“拯救万民的心愿,固然是很好的,但你们静斋又是否真能在其间出上大力呢?”听完梵清惠义正言辞的说法,赵青微微一笑,淡然回道:
“据我所知,昔年五胡乱华之时,静斋与禅院一直偃旗息鼓,明哲保身,对那些困苦危难远胜当今的平民百姓并未伸出援手。由此可见,你们两家势力冠冕堂皇的说法,实是不足为信。”聱
“拿着所谓‘拯救万民’的名头,未来莫须有的功绩,就想代表天下百姓,来向我讨要和氏璧吗?”
在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右手微晃,斩出数道拐弯的剑芒,劈碎了边上木阁的大门和里面倒扣的铜鼎,洞穿了阁底深坑覆盖的数尺铜璧,将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凌空抓到了手中。
月光照耀之下,只见玉玺三寸见方,上面雕鑴五龙绞扭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却旁缺一角,补上黄金,散发着神秘莫测的异力,流溢着动人的光彩。
毫无疑问,这就是春秋战国时群雄争相夺取,天下独有的无价之宝,并留下了传诵千古“完璧归赵”的故事,秦始皇得之以取天下,建立一统中~国的稀世奇珍和氏璧了。
在赵青看来,慈航静斋、净念禅院想要插手天下大势,拿和氏璧来扶持它们看中的“真主”,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毕竟自己对古代的封建王朝并没有共情心,再怎么搞事,也与己无关。
只是,静斋为了维持它高高在上的“圣地”姿态,想要占据道德高地,却又没有实际做出过多少功绩,就让人比较厌烦,觉得虚伪了。
《边荒传说》五胡乱华的时代,“拯救万民”静斋禅院根本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反倒是与之相对的魔门不住活跃。聱
像魔门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向雨田的师父“邪帝”墨夷明,所作所为,就完全足以让自居正道领袖的静斋为之汗颜。
此人辅佐石赵政权的汉族大将冉闵夺取帝位,令一个以汉人为首的政权,在众胡中崛起称霸,更遣使联络东晋,希望双方能联手共驱胡虏,虽然最终失败,但也打击到了胡人政权的力量。
虽说静斋后来支持的李世民,确实是一个明君,但梵清惠、师妃暄使用的手段,各种“大义”相逼,又不给人合适的回报,用感情算计他人,就比较恶心了。
不过从地尼对《慈航剑典》的创作大概率得到了谢眺的部分启发来看,慈航静斋或许可算是魔门两派六道的另外一大流派,与魔门的做法有所相似之处,也就说得通了。
……
不远处被隐蔽了身形的玄奘,一直听着双方的对话,既担且忧,生怕他们突然打斗起来。忽然间见到这块千古异宝,他不由得心神剧震,想到了很多内容,并对带自己进寺的赵青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玄奘生平所见武功最高者,在此之前,不过是洛阳净土寺的长捷法师,也就是他的二兄,对武学能达到的极限并不了解。聱
此时见到赵青随手一招,和氏璧便有如神迹般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玄奘不禁对其间的过程产生了偌大的兴趣,几乎盖过了他对佛学与真理的向往。
而对于梵清惠与了空来说,平日里一直得到旁人全心全意的尊崇敬仰,在发现来者实力超乎想象时勉强放下身段,却被对方一下子揭开了老底,并直接将和氏璧拿到了手里;
任凭他们有着怎么样的好脾气,也禁不住生出了爆发的冲动,想以两位接近大宗师级数高手联合对敌的威势,将来者拦截下来,夺回对佛门日后计划中至关重要的和氏璧。
然而,尽管背后有着禅院一众武僧在结成气场、释放压力,作为交手之际的辅助,但顾忌到赵青深不可测的实力,两人表面上只是神色微显愤怒,并没有立刻动手,仍然在尝试进行最后的交涉。
“施主此言差矣,多半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数百年来,静斋、禅院在传扬佛法之际,一直对周边民众广施救济,行善积德,绝非施主口中的不曾作为。”
梵清惠深吸一口气,手中古剑散发出淡淡的辉光,踏前两步,沉声开口道:“施主若是执意想要参悟和氏璧的玄奥,不妨与贫尼定下借璧三年之约,到时候完好无损地归还于原处,怎么样?”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既然静斋前辈研究和氏璧多年就没有结果,也就没有太大必要保留在斋中,完全可以借给与静斋交好的“散人”宁道奇,加深与这位大宗师之间的关系,为接下来的合作铺垫。聱
就目前来看,赵青丝毫没有显露出与魔门相关的特征,只是对静斋的态度略有不善,也不是没有化解矛盾、解除误会的可能。
在和氏璧已经落入敌手,没有充分把握夺回的情况下,把原定借给宁道奇的“名额”改为借给这位实力更胜的赵青,让她三年后归还,减少对方未来与静斋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也可算是当前的最优解。
“定下借璧三年之约?想多了吧?”赵青摇了摇头,随意地回绝了这个请求:“和氏璧乃无主之物,自是有德者居之。既然落到我的手中,为何要再交还给你俩?”
“除了卞和与他的后人之外,又有谁是此璧符合道义的继承者?不过是互相抢来抢去罢了。今日我要取走,你们当然可以尽力拦截,却别想拿出什么占据大义的理由来。”
“等到解开此璧奥秘之后,倘若我看到静斋与禅院真像你们口中的那样的广行善事,拯救万民,让我心情好上一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跟你俩定下一个‘借璧三年之约’。”
说到这里,赵青故意顿了顿,强调道:“禅主、斋主可要听好了,若是你俩达到我定下的标准,又执意想要拿和氏璧献给所谓的‘真命天子’,完全可以找我借璧,但在三年之后,必须完好无损地还到我手中。”
拿和氏璧献给皇帝,却要在三年之后还回来,这种“约定”,无疑是没有半点可行性的,只会让静斋大大得罪自己选定的“真主”。聱
强耐着听完赵青的言论,梵清惠、了空还不知道对方完全是把他俩耍着玩,根本没有交还和氏璧的意思,不禁愤怒之极,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叱喝一声,随即一起毫无保留地全力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