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立马用帕子拭去泪水,低声说:“你舅舅家昨儿才让人过来说的,想来没有那么快。”
“应该是,如今乱世,那么一座大院子能买下的人不多,就怕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就冲着那宅子去的。”
太太一惊赶紧说:“翠儿,你赶紧去看看,无论如何拦住大哥。”
“是,太太,我这就去。”
“母亲,让石头去吧,他跑的快,出门方便。翠姨,让石头坐车去,那样快。母亲,你这里若是有闲钱,让石头给舅舅带去一些,也好让他们生活,其他的以后再说。”
“好,好,我有自己的铺子,有一些结余,原本是想全部留着给你和木兰用的,如今这般,就拿着给你舅舅用吧。翠儿,快去拿,交给石头。”
“哎,哎,好,我这就去。”
翠儿一叠声的答应着,抹掉眼泪,高兴的忙去了。
看着翠姨出门,轻寒这才跟母亲坐在榻上说话。
“寒儿,多亏有你,母亲乍一听,脑子里就乱了,想着就算给他们一些银钱也解决不了,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母亲也不能管一辈子。想着走就走了吧,只是这心里难受。现在好了,有了寒儿这句话,母亲也放心了。可是,寒儿,你如今没有差事,可如何帮衬你舅舅他们?”
“母亲放心,原本这几天儿子就打算好了,儿子已经打听清楚了,儿子要找的那人是陆军总长的顾问,听说权利很大,说话基本上没人敢反驳。”
“哦,可是这么厉害的人,人家会帮咱吗?”
“给儿子写推荐信的朋友我们关系很好,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儿子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远房亲戚,但儿子的朋友肯定的说只要儿子拿着这份信,那人一定会帮儿子的,母亲且放心。”
“好,好,如此就好。但愿还能来的急,阿弥陀佛。”
轻寒又劝了劝母亲,等翠姨回来,高高兴兴的说:“已经打发石头去了,让石头快去快回,这边等着信呢。”
轻寒这才起身说:“母亲,儿子这就回去了,明儿打算就去,还有一些从日本带回来的土仪要整理一下,明儿也好一并带过去。”
“去吧,去吧。”
轻寒回来的路上心里翻江倒海,对西风的不喜有了恨意,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
轻寒的不痛快带到了脸上,一路向老爷的书房走去。
耿二远远看见轻寒,忙过来请安。
“大少爷。”
“耿叔,父亲可在?”
“在,在。”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父亲的书房开着门,轻寒走到门口就看见父亲坐在书桌前正读书,听见轻寒的声音抬起头说:“无觅进来吧。”
“父亲。”
“嗯,坐吧。”
“父亲,儿子决定明儿就去找那人。”
“哦,无觅想清楚了?”
“是,想清楚了。”
“那就去做吧。”
“父亲给儿子的书儿子也读过了。”
父亲笑了笑说:“好,无觅可以多读两遍。”
轻寒看一眼父亲说:“儿子记下了。”
轻寒说完起身说:“父亲,儿子就告退了。”
“哦,无觅与那人初次见面,也不知那人的喜好,为父这里还有几件能拿出手的东西,无觅挑选一件吧。”
“父亲,这件事儿子以为先不着急,儿子从日本也带了一些当地的土仪,这就回去整理一番,明儿一并带去先看看那人再说。若是可能,儿子回来再与父亲商议。”
“也好。”
轻寒告退,老爷坐在书桌后没动,眼睛随着轻寒出了院门,耿二送轻寒到院门口。
“大少爷慢走。”
“耿叔留步。”
耿二回身走到书房,看着老爷一直盯着大少爷的背影,笑着说:“大少爷是个有出息的。”
老爷淡淡的一笑说:“还不够啊,这耿府是要靠他的。”
“大少爷最像老太爷,性子好,有担当,老爷就等着看吧。”
“他若是没出息,这耿府就彻底没指望了。他作为耿府的长孙嫡子,注定是要比别人能干的。”
“大少爷明儿会带回好消息的。”
“但愿如此。”
轻寒一旦决定,脑子里的条理马上清晰起来。如今这北京城看似乱的一塌糊涂,各方势力复杂多变,但归根结底还是日本人的势力最强。若是想在北京城里有话语权,谁都绕不开日本人。自己想要做一番事业,绝对绕不开日本人,眼下只能借着日本人的势力,做自己想做的事。父亲让耿二送来的书,轻寒看过之后,感悟颇多,也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轻寒心中有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天夜里,轻寒坐在书桌前,再次梳理,对自己的未来做了一番规划后。静下心来,拿起父亲让自己多读两遍的《薛福成传》。
薛福成,曾在曾国藩幕府办事八年,乃是著名的“曾门四弟子”之一,后又在李鸿章幕府做事,专事外交,任职十年。在出任浙江宁绍台道时,时逢中法战争,亲自指挥了击退法国人的战争。后被光绪帝任命为出使英、法、意、比四国的钦差大臣。此人一生忠君爱国,面对列强,坚持原则,刚柔并济,不卑不亢,据理力争,为大清国争取最大的利益。他清楚的看到了西方各国物质和精神方面的优越性,极力呼吁学习西方,取长补短,但绝不盲目崇洋。他反对惊骇他人之强盛而推之过当,也反对堂堂中国何至效法西人,意在摈绝而贬之过严。薛福成认为妄自菲薄与夜郎自大都是不足取的,都不利于中国的发展。国人应该看到本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又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善于借鉴。只要做到这点,中国因西学之势,而跃于西人之上,就是可能的。薛福成英年早逝,各界人士自发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光绪帝深感痛惜,特地下旨,按都御史待遇祭葬薛福成,并令国史馆收集生前事迹,为其立传。薛福成为了大清国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薛福成的一生以己之力成就了一番大事业,子孙万代都会记住他。
轻寒听了父亲的话,反复读了这本书,深刻体会了这位大谋士的思想,整理了自己的想法,轻寒觉得以自己所学成为一代名仕是绝对没问题的。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石头进来低声说:“夜了,大少爷休息吧。”
轻寒抬头看看天色说:“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
“还早,我再看会儿。”
“大哥,我能进来吗?”
轻寒有些意外,自言自语道:“三弟,怎么回事?”
石头茫然的摇摇头,轻寒急忙大声说:“三弟,快些进来。”
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不散又穿着单衣。轻寒皱着眉头看着不散略显苍白的脸,不悦的说:“也不知穿厚点,石头,去拿件夹袄来。”
“大哥,不用,屋里不冷。”
“这么晚了,怎么就过来了?”
“刚从二哥那里过来,有些事想着早着跟大哥说说,就急着过来了。”
不散说着话看轻寒的脸色难看起来,心里一急就说:“大哥听我说,舅舅家的事不是二哥做的。”
“不散这么晚了急着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我知道了,已经夜了,不散早些回去歇着吧。”
“大哥,你听我说……”
“好了,不散,大哥知道了,不关西风的事,快去歇着吧。”
不散认真的看着轻寒,叹口气说:“西风说他真不知道敏表哥的事,是那些人互相推诿扯皮才把敏表哥扯出来的。”
轻寒淡淡的一笑说:“我知道,凭他西风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
不散松了口气说:“是,大哥明白就好。”
“去吧。”
“那大哥也早些歇息。”
“嗯。”
不散走后,轻寒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心里却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难道你就无辜了?”
轻寒冷笑一声,也无心再继续读书,直接歇下了。
不散急匆匆跑来跟大哥说了这话,虽然大哥明确的说知道这事不关二哥的事,但不散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散只是不想亲兄弟因为这件事反目成仇。虽然他们兄弟之间不见得有多亲密,但也不能成仇人。今儿回来听了柳姨娘的话,不散就觉得要坏事。弄不好亲兄弟会因为这件事反目,以后越走越远,最终成为仇人。不散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的,不散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兄弟之间解释清楚。因此,不散听完柳姨娘的话就急忙忙去了二哥的院子。二哥不在,不散又去了晴姨娘的院子,跟晴姨娘说了会儿话,晴姨娘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不散也就没有多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又去了二哥的院子。总算堵着二哥了,不散松了口气说:“二哥,我正找你。”
“不散,吃了吗?一起吃点。”
“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吃饭?”
“怎么了?”
“舅舅家的事二哥不知道?”
“你是说舅舅家的敏表哥?”
“是啊。”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有心思慢条斯理的吃饭?你难道不知道母亲今儿可是哭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