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板心思百转千回,一片灰暗,也无心情再谈。反正都是日本人做主,他们只要在家坐等分红就好,少就少点吧,至少有命花出去。所以两人谁都没注意轻寒,轻寒那句司令官阁下并不在意个人的得失,两人竟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对于太郎的提议两人又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艰涩的互相看一眼,相对苦笑一下,抬眼恶狠狠的看一眼吴镇守使,然后看着太郎不说话,最后做一些挣扎。
太郎微微皱眉,看一眼轻寒说:“他们什么意思?”
轻寒笑着说:“可能没有听清楚,我再强调一下。”
轻寒目光幽深的看着两人说:“徐老板、赵老板,司令官阁下对个人的得失完全不在意,只要两位为满洲国和大日本帝国做出贡献,司令官阁下就欣慰至极。”
因为轻寒特意提了两人,所以轻寒说话时,两人都看着轻寒。这一次,轻寒那句饱含深意的话两人听清楚了,眼睛瞬间一亮。精瘦的徐老板眼珠子微微一转,悄悄看一眼吴镇守使。吴镇守使面带笑容,正一脸谄媚的看着武田太郎。徐老板目光微闪,看着轻寒微微一笑。
赵老板那双小眼精光一闪,炯炯有神的看着轻寒。
轻寒一脸平静,带着淡淡的笑意,赵老板看不出异常。赵老板微微低头沉思,再次抬眼看着轻寒,然后试探着说:“耿先生,麻烦您告诉司令官阁下,我愿意让出两成的股份给司令官阁下个人,但希望司令官阁下提议的合作事宜我们再详细的探讨一番,得从长计议,因为一旦牵扯到两国邦交,原本简单的事情就会复杂起来,我们可以慢慢谈。但司令官阁下的那两成马上就开始兑现。”
赵老板说着话眼睛盯着轻寒,只见轻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目光里带着莫名的亮光。赵老板心里一松,对着轻寒的笑脸真诚起来。
赵老板心里激动万分,相比武田太郎提议的百分之九十归大日本帝国的开采公司,让出两成给武田太郎个人,傻子也知道如何选。
赵老板的话音一落,徐老板马上附议。
“我也一样,两国之间谈判太过复杂,日方公司的管理人员还未到位,合作事宜可以暂缓,但司令官阁下那两成马上就可以兑现。”
轻寒听了脸上的笑意更大,看一眼吴镇守使。吴镇守使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操作,愣了一下。瞪着两位老板,刚想张嘴训斥。轻寒笑着对太郎说:“太郎,能让他们出去一下吗?”
轻寒抬抬下颌示意太郎让四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出去。太郎盯着轻寒,轻寒淡淡的一笑说:“他们在,会给两位老板带来压力,让他们难以畅所欲言。我想太郎是希望两位老板敞开心扉,毫无顾忌的与帝国合作的。所以要尽量减少他们的压力,让他们充分感受到大和民族与人为善的待客之道,他们会心甘情愿的与我们合作。”
轻寒的最后那句“心甘情愿的与我们合作”成功的让太郎脸色瞬间好了起来。
“无觅说的有道理。”
太郎一挥手,四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退了出去,就连山下也在太郎的示意下看了轻寒一眼退下了。
轻寒看一眼吴镇守使,低声附在太郎耳边说话,太郎有些惊诧的看着轻寒。轻寒低声说:“我觉得这样更理想一些。”
太郎心下微动,但一想到军部的命令,又皱起眉头。轻寒一直盯着太郎,太郎些微的一个小表情,没有躲过轻寒如炬的目光,轻寒脑子一转,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微微一笑。轻寒低声说:“军部所需物资到时再想办法,太郎守着奉天,难道还怕凑不齐那点子东西。据我所知,仅吴镇守使稍微出点血,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奉天有钱的主多了去,太郎如今是奉天最高的长官,一定要说一不二,也必须说一不二。我也不怕太郎多心,一郎那里往国内运了不少好东西。请太郎赐教,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不送往战区,而是千里迢迢送回国去?”
太郎微微眯眼紧盯着轻寒,轻寒目光炯炯有神迎着太郎的审视,毫不躲避。
太郎缓缓的笑了。
“无觅的想法很好。”
轻寒抬抬眉头,不说话,等着太郎点头。
太郎轻声说:“好。”
轻寒展颜一笑,轻声说:“无奸不商,我会特别注意,拿到手才是自己的。”
太郎目光微闪,看着轻寒,微微点头。
轻寒看着两位老板,依旧一脸淡淡的笑容。
“两位老板的诚意司令官阁下看到了,不知两位要如何将提议兑现成实际行动?”
两人互相看一眼,精瘦的徐老板说:“这两天正在结账,最迟后天就能把前三个月的分成送过来。”
赵老板也马上点头答应,并提出:“以后看司令官阁下的意思,一个月一结或是一季度一结都行,我们一定会按时送上。”
徐老板马上补充说:“司令官阁下喜欢换成黄金或是其他的都行,我们一力办的妥妥当当。”
两人都聪明的绝口不提股权和签协议的事。
轻寒对两人的聪明和识趣很高兴,笑着点点头跟太郎说:“他们后天就会把前三个月的分红送过来,我觉得还是黄金可靠。太郎以为如何?”
太郎一听黄金两字,脸上的有了真切的笑容,点点头说:“无觅安排就好。”
“那让他们正常开工?”
“当然。”
轻寒点点头对两人说:“如果你们敢心口不一,那就别怪司令官阁下无情。司令官阁下心存善意,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如今这奉天是谁在当家做主,你们应该明白。凉你们也翻不出司令官阁下的掌心。回去后督促工人好好干活,别想耍什么花招,一旦出现不利的消息,你们就好好掂量掂量吧。”
“是,是,请司令官阁下放心,借我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呢。”
谈话到此为止,双方尚算是愉快。三人告辞后,太郎一直盯着轻寒看。轻寒浑不在意,低低一笑说:“太郎是爱上我了?你的目光过于热切,很容易让人遐想哦。”
“你与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轻寒苦笑一下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就如同爱情,曾经花前月下的浪漫,最终都会被养家糊口的艰辛消磨。年少时谁不曾豪情万丈?可现实总会让你看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怎么,难道太郎一如过去那般,丝毫不染红尘,如此倒是无觅错了,错把太郎当成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俗人一个。十年来,我已经无数次实践过,实力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只有站的高才能看得远。可要如何才能站的高?我倒是有些小小的看法,不知太郎想不想听?”
“无觅的变化让我吃惊。”
“太郎可曾看过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对,我想起来了,你看过,书还是你借给我的。十年,十年间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容颜苍老的老妪,玫瑰色的指甲被磨坏了,美丽的容颜衰老丑陋了,她从云端跌到了地狱,也不过是十年。她曾经的朋友却依然那么美丽年轻,以至于打招呼时朋友都没有认出她来。太郎,你是想我们以后也这般?”
“不,我绝不会变成那样。”
“是啊,你是军人,是要靠赫赫战功来彰显成就的,而我呢?大清国已经没了,耿府如今就是一介平民,我拿什么来过以前那般的日子?”
“现在不是有满洲国吗?无觅依旧可以为满洲国效力,以成全无觅的鸿浩之志。”
轻寒冷笑了一声,盯着太郎说:“满洲国就是一个傀儡政府,太郎真觉得我耿轻寒愚蠢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
太郎脸色一变,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轻寒。
轻寒冷冷一笑说:“如果大清国要战,我耿轻寒绝不会退缩,一定会与你武田太郎决一死战。如今大清国没了,皇上都要靠着你们日本人,我一小小平头百姓,如何与你战?上海那边正在战,你们日本出动的是飞机大炮军舰,而我有什么?手无寸铁的我该如何与你战?太郎,不是我没有勇气,而是我无法与你一战。我们不在一条线上,不能同时起跑,双方力量悬差太大。不谈这些,若我是国君,振臂一呼,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即使战死,亦是死得其所。可现实如何?我耿轻寒站在这里高呼一句,不灭尔等誓不还乡。怕是要笑死一群人吧?不战只能和,即然迟早要和,我耿轻寒何不早下手。于公,满洲国的皇上也是我大清国的皇上,于私,太郎于我兄弟般的情义。所以我选择了你太郎,以期将来能大展宏图。”
轻寒话音一落,太郎哈哈大笑,拍着轻寒的肩头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耿轻寒,睿智谨慎,头脑清晰,冷静,只要做出选择就会义无反顾,从不拖泥带水。无觅,我仿佛又看见了年少时的我们,那一年,东京的樱花格外美丽。”
轻寒叹口气说:“十年之后不知道东京的樱花是否灿烂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