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深夜,城外传来密集的枪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这一夜,轻寒在枪声中睡得格外沉。
轻寒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灵敏度如此之高,那隐隐约约的枪声,不仔细听压根听不见,可轻寒这一夜听的格外清晰。轻寒是半夜里突然惊醒的,醒来听见隐约的枪声传来,轻寒摸黑站在窗前,仔细分辩,似乎是在城外关家屯的方向。轻寒听着密集的枪声,嘴角溢出笑容。
早上,轻寒吃过早饭就在槐花殷殷的目光中上了车。
轻寒一进太郎公署的大门,就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
轻寒微微一皱眉头,脚下的速度快了。走进大厅就看见太郎一脸阴沉。
“全都跑了?”
“是,是的。”
“混蛋,全都跑了!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城外日军少佐藤野小心的说:“司令官阁下,据可靠消息,这是一支新成立的队伍,不是正规部队,主要是一些反日分子临时组建的,从昨晚交火的情况就能看出,武器装备落后,枪支弹药短缺,作战经验生涩。”
太郎看着藤野慢慢点点头说:“还没蠢到家,知道分析原因。既然如此不堪,为什么你的样子如此狼狈?难道你是在提醒我,帝国的作战部队还不如一支由游民组成的散兵游勇吗?”
“不……不是。”
山下急忙说:“司令官阁下息怒,自满洲国成立以后,奉天的治安一直很好。昨夜事发突然,藤野少佐很快就率部反击,对方不堪一击,双方交火时间极其短暂,在帝国强大的火力攻击下,迅速撤退。他们熟悉地形,又是深夜,撤退速度极快,所以才没有追上。不过,已经侦查清楚了,他们是进入关家屯后才无踪影的。”
太郎瞥一眼山下,冷冷说:“关家屯?他们是在关家屯没了踪影的?”
“是。”
“马上叫吴大河、赵占海过来。”
“是。”
山下急忙退下,太郎看一眼藤野,阴沉沉的说:“还有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帝国军人的风度。”
“对不起,司令官阁下,属下这就去整理仪容。”
轻寒看着一身狼狈的藤野行礼退下,这才走过来。
太郎抬眼看着轻寒,目光阴冷冰凉。
轻寒面上淡淡的,一如往日。语气淡淡的说:“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无觅不知道为什么?”
轻寒淡淡的一笑说:“难道跟我有关系。?”
轻寒反问道。
言下之意就是跟我又没关系,我怎么知道?
太郎一字一句的说:“昨天深夜,城外的日军驻地遭到了袭击,伤亡惨重。”
轻寒瞥一眼太郎,随意的说:“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无觅心里很高兴?”
“太郎,我不是军人,对战争不感兴趣,也没有关注过军队的来往。但我也知道,打仗那是军人的事,能让武器装备精良的帝国军队损失惨重,怎么着也得是一支不相上下的对手吧?没听说最近军队活动的迹象啊?”
随着轻寒的话,太郎的脸色更加阴沉。这是赤裸裸的打脸,这是赤裸裸的嘲笑,这是赤裸裸鄙视。
“无觅这是嘲笑我的无能?”
轻寒看着太郎,摇摇头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太郎绿豆似的的小眼睛紧紧盯着轻寒,妄图从轻寒脸上看出一丝异色。
可是轻寒面上淡淡的,略微带着一丝不相信似的的神情,太郎压根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昨晚无觅睡得很好?”
轻寒点点头说:“我的睡眠一贯好。”
“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轻寒茫然的点点头。
“再说了,城外关家屯应该离的比较远,即使真的有枪声怕是也听不见。”
太郎一直盯着轻寒,目光变化莫测,最终微微移开目光,淡淡的说:“无觅果然聪明,一如既往头脑清晰,条理分明。昨夜城外的驻地遭到一支来路不明的流寇袭击,事发突然,有些伤亡。”
轻寒点点头说:“哦,是这样。不过是几个流寇,太郎的火气似乎有些大,这可不像太郎的风范。”
太郎慢慢坐下,淡淡的说:“我只是担心整个奉天的治安。”
轻寒微微一笑:“不过就是几个流寇,太郎的表现似乎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山下走进来说:“他们马上就到。”
太郎点点头说:“无觅真是这么看的?”
“是啊。”
太郎莫测的看一眼轻寒说:“不,我不会容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轻寒笑笑说:“我不是军人,所以不能理解也不懂军人的做法。”
“无觅这是根本不关心奉天?”
“不,当然不是。无觅如今也是奉天的一份子,不管没什么都不能没命,这一点无觅还是清楚的。只是无觅不过一介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此事无觅却是无能为力。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几个流寇不足为患,太郎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哦,为什么?”
“太郎愿意听听我这个门外汉的话?”
“请讲。”
“第一,选在深夜突袭,说明不敢白天面对面。第二,放几枪就跑说明战斗力不强。第三,撤退迅速说明提前就选好了路线。综上所述,只是骚扰,不能成气候。既然不能成气候,又何必草木皆兵呢?没得让几个流寇牵着鼻子走。”
太郎目光幽深复杂的看着轻寒,幽幽的说:“无觅不做将军真是可惜了。”
轻寒笑笑说:“怎么,太郎想跟我战场上见?”
“不,我们是朋友,是兄弟。”
“只要太郎能一直拥护皇上,无觅就会一直成为太郎的朋友、兄弟。”
“当然,不仅是我,就是帝国也会一直支持满洲国皇上的。”
“报告,吴镇守使和赵会长到。”
“进来。”
太郎刚刚稍有缓和的脸色随即阴沉起来,仿佛能滴水成冰。
吴镇守使和赵会长一脸忐忑的进来。
“司令官阁下好!”
太郎冷傲的坐在办公桌后,一脸阴冷的说:“这奉天的治安很是令人担忧啊,作为奉天的最高行政长官,难道二位就无话可说?”
吴镇守使微微低头,看上去一脸的小心翼翼,但却什么都没说。
赵会长立马抬起头,一脸愤慨的说:“胆敢挑衅皇军,就是公然挑衅司令官阁下,必须严惩。”
太郎满意的点点头,微微一笑,用下巴示意赵会长,自己很满意。目光扫过赵会长,停在吴镇守使身上,复又沉下脸,冷冷的说:“吴镇守使无话可说?”
吴镇守使马上弯腰说:“赵会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太郎冷冷的看着吴镇守使,眼睛一眨不眨,阴冷淡薄。
吴镇守使不为所动,依旧一副恭恭敬敬、不温不火的样子。太郎看不出什么花样来,这个吴镇守使从来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做事向来圆滑,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武田太郎早想换了他。不过,眼下却没有更好的人选,再说吴镇守使可是给了不少好处,也算是帝国的朋友。对于朋友,帝国和太郎一向都是宽容的。中国人,从来都是这样,什么做事要留有余地,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也是吴镇守使的做人信条,太郎虽不齿,因为这与太郎的风格背道而驰。但这不影响太郎想利用吴镇守使治理奉天的初衷,奉天看似有吴镇守使,实际做主却是太郎。太郎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
太郎的眼睛从吴镇守使身上挪开,看着赵会长说:“依赵会长的意思该如何?”
赵会长一听立马弯腰鞠躬,笑的一脸下贱。
“司令官阁下,我听说他们是在关家屯那里没了踪影,依我看,八成是藏在屯子里了。只要司令官阁下派皇军带着人围住关家屯,让他们把人交出来,不信抓不到他们。”
轻寒低头喝茶,闻言抬头看一眼赵会长,只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的侧脸翻译给太郎听。太郎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赵占海的话,但也知道这人会有鬼主意。果然,轻寒翻译给太郎听以后,太郎马上点点头。
“好,赵会长大大的好人,就这么办。”
轻寒面无表情,目光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吴镇守使飞快的抬眼看了赵会长一下,眼睛里有些莫名的神情。尽管很快,但没有躲过轻寒的眼睛。轻寒心下暗自思忖,这个吴镇守使有些意思。
这时藤野少佐整理好走了进来,目光凶狠的扫过两人。
太郎命令藤野:“马上带队去关家屯,务必全部抓获。”
“是。”
“你,亲自带路。”
太郎对赵会长说。
赵会长马上换上一副哭丧脸。
“司令官阁下,不是我不去,我是真不熟关家屯那地儿呀。”
太郎脸一变,厉声说:“你说什么?”
“息怒,息怒,司令官阁下听我说,我一直住在奉天城里,鲜少去那旮沓。”
太郎已经失去了耐心,看着吴镇守使说:“他不熟,你去。”
吴镇守使弯腰说:“在下就更不熟了,打小就光知道城外有个关家屯,那是一次都没去过,也没跟那旮沓的人打过交道,是真不熟啊。要不,我先去扫听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