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和卓锋从水池中爬起，两人均心情沉重而复杂。相对沉默半晌，李坤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卓锋，你有什么打算？”

    卓锋又看了池中莲花一眼，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李坤，却问道：“坤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李坤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了一下，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这毕竟不是自己，岂能凭自己的心性？

    卓锋也跟着苦笑了一下，说道：“坤哥，就算是你，也很难吧。不过，我一定不能伤害哥哥。”

    李坤这才说道：“就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虽然她说的听上去没有明显的破绽，但这显然已经超越了我们的认知。所以，我们无从分辩。”

    卓锋说道：“我只能相信她。”

    李坤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你的打算是让哥哥随她去？”

    卓锋也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虽然舍不得哥哥，但是，留他在身边，也只能每天看着他像一朵塑花一样存在着。不能让他尽早地复活，便是对他的一种持续伤害。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了解哥哥，他渴望强大，不甘平庸。如果让他以后像一朵盆栽一样地苟活着，他一定很难受。凭他的性格，宁可死去，也不会忍受这种活法。既然我没那个能力帮他重塑肉身，让他复活，便只能放手，给他机会。”

    卓锋能够这么想，李坤自然巴不得。其实，不管从理智上，还是从情感上，这都是唯一正常的选择。只是，这个决定不能由李坤来做，他得让卓锋自己去想明白。只有卓锋自己想明白了，并为此做出选择，才能让他真正地放下。这对卓锋，也是一种情感上的解脱。

    为此，李坤点了点头。

    谁知，卓锋竟然又抿嘴一笑。

    李坤不明其故，诧异道：“你笑什么？”

    卓锋笑意愈盛，看着李坤，说道：“坤哥，我哥哥随那女强者而去，未必是坏事。”

    未必是坏事？

    李坤随即发现卓锋的笑意中透着一丝奸邪，不由心里一动，随即神色变得无比精彩起来，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卓锋，说道：“你小子不会如此下流吧？这种状况下，还能想到那上头去？难道你觉得你哥哥以后妻妾成群是好事？”

    卓锋白了李坤一眼，说道：“你想哪里去了？”

    李坤疑惑道：“难道不是？”

    卓锋竟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的纯洁是装出来的，如此龌蹉的想法也只有你才想得出。”

    李坤脸微微一红，顾不得难堪，忙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卓锋收了玩笑，说道：“坤哥，不跟你玩笑了。我是这么想的，那女强者不是要哥哥去他们家族吗？虽然‘配种’颇为难听，但繁衍后代，乃天经地义之事，这本身并不可耻。况且，我哥哥是男人，就算他加入别的家族，通过他诞延出的后代不都流着我们卓家的血脉吗？”

    李坤这才知道卓锋想的是这个，果然自己想歪了，不由暗道惭愧。

    便又听卓锋继续道：“我们卓家，原本便是一个势微的小家族，现在又被可恶的谪仙门给灭了族，只剩下我和哥哥流亡江湖。可以说，我们的家族差不多已经是亡了。”

    说到这里，卓锋眼中又流露出深深的恨意，紧握着拳头。

    不过，卓锋很快就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女强者所在的家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但是，仅凭一个家族便出现了两个虚空境强者来看，那就一定是一个连云门宗都远远不及的强大势力。甚至，他们的真正实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

    李坤悚然而惊，忍不住点头道：“应该非常强大，而且，我可以肯定，他们家族应该远远不止他们两个虚空境强者。”

    卓锋眼睛闪烁着晶亮之光，说道：“是的。我哥哥以后成为这个家族的人。因为他们想要我们卓家的血脉天赋，他们必然会大肆利用哥哥的生殖能力。这样一来，经过几代繁衍，那家族岂不脱胎换骨，从本质上变成了另外一个卓氏家族？”

    “到那时，表面上，我哥哥贡献了我们卓家的血脉天赋，而实际上，我们却得了一个强大的家族。这笔买卖岂不是只赚不赔？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可以告慰卓家的先祖了。我们卓家并没有亡族，反而发展壮大了。我父亲原本就把壮大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没想到还真有这个可能。这岂不是天意吗？”

    卓锋越说越兴奋，眼睛中不再有悲伤，反而闪烁着希翼之光，恍惚那美好的未来在他的憧憬中，已然变成了现实一般。

    李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池水中的莲花，眼中莫名地对它透射出一丝隐隐的同情。这个可怜的哥哥，为了家族事业，恐怕这辈子都要忙于“耕耘”了。

    李坤想到这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当然了，面对卓锋对未来的美好谋划，他无话可说，只能默然。同时，他也第一次见识了卓锋的胆略，为他那为了家族而有些疯狂的劲头倍感汗颜。

    其实，卓锋还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因为家族的变故，使得他小小年纪便要肩负起光复家族的重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被世道所逼的悲哀。

    然而，李坤又清晰地感觉到，卓锋有着明确的生活方向，并有一股为之奋进的无懈动力。而自己呢？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心中除了报仇，实无别的追求。相比之下，自己竟然显得渺小了。

    李坤有些恍然，随即苦笑了一下，并在心里暗道：“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不管怎样，家仇始终是我人生的第一要务。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

    卓锋终于注意到李坤有些走神了，便停住了自己的“畅想”，诧异地看着李坤，问道：“坤哥，想什么呢？有在听我说话吗？”

    李坤顿时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略微有些尴尬。当然了，他是不会把自己心绪告诉卓锋了，便信口道：“我当然有听，你的想法确实不错。”

    “可是。”李坤看着兴奋得脸蛋微微泛红的卓锋，突然心里一动，忍不住说道，“卓锋，我更担心的还是你。”

    卓锋正为自己的族种计划而兴奋，见李坤突然把话题转向他，顿时有些发懵，忙疑惑地问道：“你担心我什么？”

    李坤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卓锋，竟而有些恼怒地说道：“你难道忘了吗？那女强者说要夺你的神。你难道不怕吗？”

    卓锋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来，脸上的兴奋之色就此一凝。

    李坤不忍吓他，忙又安慰道：“卓锋，我们赶紧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卓锋却苦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那超级强者面前，即便她还不过是一个残魂，但她的强大已经连莫洛前辈都要受她摆布，更何况我们？所以，坤哥，我们不会有办法的。”

    李坤忙说道：“不会的，一定有办法，你一定不要放弃。”

    卓锋又坚定地摇了摇头，用颇为绝然的语气对李坤说道：“坤哥，我已经想好了，她要夺神就让她夺吧，就当是我为我们家族的前途献身吧。这样一来，在面对我哥哥时，我也会坦然一些，不再心有愧疚。”

    李坤急了，使劲捶了卓锋一拳，怒道：“你说什么呢？我不许你自暴自弃，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卓锋含笑走近李坤，轻轻地抱了李坤一下，动情地说道：“坤哥，我知道你不会不认我这个兄弟的，我们可是共过患难的。”

    李坤将卓锋推开，恨恨地说道：“我说到做到，如果你真的这么自暴自弃，我就是不认你，不信你就试试看。”

    卓锋含笑看着李坤，说道：“坤哥，不是我要自暴自弃，是真的没有办法。再说了，她不是说了嘛，她要的只是我元神中的血脉天赋，她还说过，她只夺神，不害命。就算被她夺了神，我也只是失去血脉天赋而已，并没有别的伤害，更别说丧命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李坤也想起那女强者确实这么说过。

    “可是——”

    李坤依然有些担心。

    卓锋忙打断李坤，故作无所谓地说道：“坤哥，你也听那女强者说了，血脉天赋其实在我身上没什么大的价值，要经过他们那样强大家族的开发才有价值。这天赋之前对于我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通过它找到我哥哥。现在，哥哥已经找到了，便没什么用了。既然如此，给她又何妨？况且，哥哥以后便是那个家族的人了，对我而言，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可以算是一个家族的。那么，这天赋给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坤依然有些不放心，说道：“可是，万一她是骗你的啦？夺神怎么可能没伤害？”

    卓锋说道：“我倒是觉得她没必要骗我。因为没个必要。你想啊，凭她的实力，要夺我的神，还需要骗我吗？她可以非常轻易地禁锢我们。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岂不更有效？何须费心哄骗？”

    李坤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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