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摸索着爬进教堂第二层，周围一片漆黑。发光小鱼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远处是什么，完全不晓得。

    希林摸索着走了一刻钟，发现走到尽头了。这是马蹄形的走廊，外侧是许多紧锁的窗户，尽头也是一扇窗，就跟他进来时的那一扇对称。内侧则是变形的围栏扶手。

    “哦，我明白了，这一层走廊类似于观礼台，内侧走廊下面，就是教堂的大厅。”宏伟的建筑，总有个阔气的高堂，所有房间众星拱月一样簇拥着大堂。大堂里面有主席台，有一排排座位。希林见过几座建筑，也摸到了这个规律。

    “主席台的供桌上大概会有些金银器物，就是安塞尔想顺手牵羊的目标。不过这下面挺黑的，鬼知道还会摸到什么玩意。”

    希林也很好奇，想下去看看。但他摸到背后的绳子，又一想：“先办正事，找到塔尖的换气点吧。不然那两个人可下不来。”

    他走回窗口，收好多余的绳子。又解下腰间的石头，扔了撬棒，借着浮力向上漂。

    头顶上是完全的漆黑，一点光也没有。希林摸索了两处塔尖，第二处才是有空气的那个。

    一头冒出来，能再喘口气真是舒适。对于吸血鬼来说也很舒适。少年一手扶着木墙，一手提着绳子，忍不住多吸几口空气。

    说实话，这里面空气不太新鲜，还臭哄哄的。绕着圈摸索一番，塔尖直径不超过五尺，记忆中外观的高度却有两丈，里面可能差不多，结构又尖又细。抬头看有一丝丝月光漏进来，是木质外皮损毁才透光的。

    本来嘛，塔尖于建筑上就是个装饰，不住人，也不放东西（也许会藏点宝贝？）。塔尖内有些辐射状的横梁支撑，希林能摸索到其中两处，相隔都比较近。上面应该还有更多。

    少年把腰间的绳子解下来，牢牢系在横梁上。

    “嗯，这下大功告成，等会安塞尔绝对能顺着绳子找到换气点。”

    喜悦之余，希林总觉得塔尖上有哭声传来。

    “万能的造物者啊，我蒙受的苦难何时才是尽头。我的罪孽还没有赎尽吗？我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那人声音微弱，一边祈祷一边哭，断断续续的，过一会又吟唱着圣歌。

    “这里有人？”希林不敢相信。“应该不是鬼魂吧……”

    说到鬼魂这件事，希林小时候有听说过，但从来都没见过。好像说执念很深的人死后会变成鬼魂，继续念叨生前那一套。这种说法，荒原上和北方差不多。

    少年自己倒是从未见过。他曾经幻想着找到父母的鬼魂，和他们说说话，结果到最后也是一场虚妄。不提这些没用的，他双手抱住最近的一根横梁，一用力双脚挂上来，整个人离开水面。

    少年摸索着更多的横梁，勉强站起身。每个横梁之间，五尺左右的距离。少年花点力气也能逐一爬上去。再向上，就变得更加拥挤。哭泣的声音也很近，应该就在头顶。

    少年又爬一层，举着小鱼罐子寻找。

    面前的横梁上，一个苍白的人紧紧抱着木头，身上瑟瑟发抖。他穿着精致的衬衣，上面浸满污渍。手脚上都是细小的伤口。

    看着人年纪也不小了，四十来岁，头发有些稀疏，梳着修士的发型。

    “这人是教堂里的修士？”

    希林简直不敢相信。上次在宴会上，领主说这里倒塌多久了？几个月了吧……这人是倒塌的时候困在里面的？

    这个人紧闭着眼睛，继续祈祷：“赞美仁慈的造物者，赞美天使，以及圣徒……”

    他肯定是个活人。希林几乎能听见这人的心跳。塔尖里面恶臭的人味应该就是这个人散发出来的。但他也挺可怜的，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么久。

    “嘿，你还好吗？”希林小心地拍拍那个人，轻声问他。

    “走开，恶魔！”那人拒绝睁开眼睛，继续念经。

    真是个傻瓜，有人能救他，他还不信。希林也能理解，困了这么久，眼前突然冒出个人来，把他吓着怎么办。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一个人（身为吸血鬼竟然这样自居），来这里探险。我也没想到教堂里面还有活人。”希林和气地解释，“你还好吗？你是修士吗？”

    希林轻轻握着那人的手，他才慢慢睁开眼。少年把发光小鱼的罐子靠近他，让他看清自己的容貌。

    那人胆怯地咧嘴，眼睛睁开一条缝，结果却看到花白发色、翠绿眼眸的少年。希林的面色与活人相比，过于苍白了一点，只是他的朋友们不介意罢了。而且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眼眸里面最亮的一圈，在极度黑暗下也会发出微光，比闪耀的宝石还美。

    那人一见，立即又吓得缩回去。

    “妖魔！恶鬼！休要迷惑我！”

    额，这个，少年也有点冤枉，虽然是个吸血鬼没错啦，此时此刻却不至于想要这人的性命，他是打算救他出去的。

    “我不是妖魔，我真的是人。呐，我还有同伴，我可以找同伴来一起救你出去。我还有一名同伴也是修士。哦，对了，他也有挂着十字架的念珠，和你这个很像。我可以拿来作证。”

    这个人的状态非常虚弱，硬是拉下水游出去怕有性命之忧。最好能在塔尖上开个洞把他抬出去。

    希林拍拍那人的后背，又轻声说：“你等一下，我去喊我的朋友帮忙。”

    “这是发光小鱼，你拿好了，给你照个亮。”希林又把小鱼也放在那人手上也放心离去。人也是趋光的动物，有了一丝光亮，就能想象出希望和勇气。

    “等我哦，很快的！”少年迅速爬下去，找到自己系的绳索，沿着绳子游回小船。

    前后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吧。这样的路线安塞尔绝对能行。少年以冒出头，立即大喊道：“你们绝对想不到我都发现了什么！”

    船上的人呢，正在激烈地吵架，很久才注意到希林的声音。

    “天呐，希林小宝贝，你活着回来了！”纳特大哭着把希林拖上来。少年头一次知道纳特是这么重感情的人。

    “怎么了？”希林莫名其妙的。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担心死我了！”

    原来希林一跳下去，纳特就跟他一起憋气。他担心希林憋不了那么久。果然，希林下去的时间太久了，他因为过度担心而号啕大哭，还对着水面大喊希林的名字。因为声音太大，安塞尔反复示意他安静。纳特认为安塞尔完全不关心希林的处境，二人就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我说过希林没事的，闭嘴吧胖子！”

    二人还要吵，希林拉开他们，喘着粗气说：“都别说了，听听我的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