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到!”
当即,殿前掌宾谒者高声郎语,依从爵位高低,分次序将文武大臣领至大殿跟前,并不入门,分列以待。
正殿前的平台甚广,两侧更为辽阔,焕然一新的王宫甲士亦是在列。
周清在列,于高爵之首,其下文武两分,尽皆在位,绵延至平台之下,广场之前,秩序井然。
不多时,随着天色越发之明亮,随着大日骄阳之光普照咸阳宫,呼传礼仪之人再动,咸阳宫卫尉在前,领着精锐侍从,沿着红毡而下,从殿中阶梯陛下处,直入平台之下。
形成一条宽阔威严的通道。
随即,便是钟鼓雅悦之音悠扬,谒者再次领着高爵重臣前往咸阳宫正殿,各自归位,直入陛下之前。
陛者,王宫正殿高台之阶梯。
陛下,乃阶梯之前之臣子、侍从。
依从数日前下达的大秦典章礼仪,陛下亦是尊贵之称。
武将群体以武成侯王翦为首,虽须发洁白,却武冠着身,衣甲明耀,别样的军旅昂扬之意仍存。
依从爵位高低,列于大殿西侧。
文臣群体以武真郡侯周清为首,其下相邦王绾等秩序而立,列于大殿东侧,彼此相对肃然。
一道道轻缓雅致、悠扬的乐音弥漫,整个咸阳宫正殿归于平稳。
“始皇帝陛下起!”
一则则已经定下的典章礼仪落下,随着呼传礼仪之人再次高声之语,殿外,便是传来一阵沉稳有序的步伐。
广场之上,别样的特制辇车行进,十二名侍从在侧,十二名侍女高举华盖徐徐在前,大日照耀,煌煌然,天子也。
“始皇帝陛下到!”
头戴通天冠,着崭新的大秦天子尊位袍服,腰环穆公镇秦剑,踏步高靴,秦始皇帝嬴政至车辇下。
一观面前通达帝座前的红毡,左右而观群臣,拾阶而上。
豁然间,雅乐在变。
独属于天子的乐音悠悠然升腾咸阳宫上下。
直入正殿,直入帝座之前,坐于帝座之前,俯览下首两侧群臣。
“始皇帝即位,百官相贺!”
礼仪之官在侧,高声宣告。
当即,诸位百官文武分作三个批次,依次顺从礼仪,出列殿中,深深一礼。
大庶长以上高爵,为第一批次。
左庶长以上,为第二批次。
其下,则是第三批次。
“始皇帝陛下万岁!”
“始皇帝陛下万岁!”
“……”
咸阳宫正殿之内,余韵不绝,群臣相贺,各自归位,高爵之人,按照礼仪,坐于各自案后。
雅乐未停,仍旧起伏,有资格与坐的高爵之前案前,侍者斟酒,旋即,又是起身深深一礼。
以为相贺。
……
……
整个大朝会的礼仪足足进行了快一个时辰得时间。
大殿之外,娇阳大日早就升起,阳光普照越发显得燥热起来,再加上今日大朝会厚重的袍服。
一位位不通修行的百官眉宇之间,已然汗水流淌。
纵是在宽阔阴凉的正殿内,也是一样,人员众多,亦是显得有些闷热,连带上首坐于帝座上的始皇帝都已经可是饮用凉茶了。
“始皇帝陛下,礼仪完毕!”
终于,随着礼仪之官最后一言落下,整个正殿之内,不自觉传来一阵的轻缓呼气之音。
总算是完了。
大朝会的礼仪还真是繁多。
冬天的时候,传这些厚重的袍服很好很合适,现在完全就是受罪。
当然,对于周清来讲,并没有什么差别,坐于自己的案后,亦是有凉茶饮用,那是属于高爵重臣的特权。
“哈哈哈,皇帝礼仪总算是完了。”
“朕亦是觉得繁琐。”
“诸卿当也有所感,诸般事不着急,来人,赐茶!”
始皇帝嬴政亦是长长舒缓了一口气,观群臣之神态,不住笑道,他们定然觉得繁琐,其实……自己也不喜这些繁琐的礼仪。
是以,自己都很少在咸阳宫正殿开启朝会。
每一次启用这里的朝会,礼仪都是很大很大的。
有那个时间,事情早就处理完了。
一览群臣,单手摆动。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当即,先前群臣未有饮用凉茶者,先是一笑,而后深深一礼。
“朕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一统于秦,今日朝会。”
“所决便是大秦于诸夏的天下大道,于诸夏的治理范式,于大秦自身的施政之策,以及其余事务。”
“诸卿,当有所言。”
待群臣恢复先前模样,秦始皇帝再道。
有着咸阳宫正殿的独特设计,始皇帝之音清晰无比的回旋在与列每一人耳边,这场大朝会,会被许多人期待。
自己也是期待。
它会决定秦国接下来的路走向何方。
语落,看向文武群臣。
“皇帝陛下,臣有奏书!”
身为领国政的相邦,于此事自当率先而言。
华贵的袍服着身,王绾从宽大的长袖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书,自案后起身,出列于殿中,深深一语。
“说说。”
始皇帝颔首。
“陛下,老臣以为诸般之事当有先后,大秦欲要治理诸夏,首要便是定下统御诸夏的根本治理之法。”
“其后,在所言其余诸事。”
王绾稳稳道。
“根本治理之法?”
始皇帝看向相邦王绾,这……似乎同自己期待的大朝会秩序不太一样,相邦这是有些等不及了?
中央学宫连日来的动静,自己都知道。
自己并不插手。
许多事情,需要慢慢来。
改制新路,遇到的麻烦肯定很大。
“天下之大道,王道与霸道。”
“大秦一天下,霸道威服诸国,而今当王道存续,治式封建与郡县取其一!”
王绾将手中奏书递给侍者,话语未绝。
“王道。”
“霸道。”
“郡县、封建。”
“如此……相邦当有所决,一一道出,群臣公议。”
秦王政接过那份奏书,打开随意一览,并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是王绾的想法,怕也是殿中一些人的想法。
微微一笑,一边继续阅览那份奏书,一边看向其余群臣。
“陛下。”
“天下制式两分,封建诸侯三代绵延,郡县一体不过两三百载。”
“大争之世,诸国鲜少封建,多为郡县,乃战乱之需要。”
“如今,诸夏归一,战轮不显,一切自当归于三代正统,大秦当复归行诸侯封建,归于天下之道。”
王绾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
郡县一定好?
封建一定好?
不一定。
战乱之时,郡县一体,的确好处多多。
然而,现在对比两者,封建也有独特的好处,且自己所言之封建并非上古三代以来传承之封建。
果然是大周那般的封建,自己也以为不妥。
“相邦这是语论三代王道诸侯之根本。”
“让大秦众封建,分列四方,以为拱卫中央,拱卫大秦,如大周天子那般?”
厅殿皆寂,始皇帝将视线从手中奏书上挪移,看向群臣,最后落在王绾身上。
“相邦这是要复辟三代旧制?”
左右群臣中,一位司空府的官员低语。
“何为复辟三代旧制?”
“岂不闻天下之地,方千里以为国,所以极治任也。”
“国非不能大也,其大不若小,其多不若少。”
“众封建,非以私贤也,所以便势,所以全威,所以博义。”
“义博、威全、势便,利则无敌,无敌者,安。”
“故,观于上世,其封建众者,其福长,其名彰……王者之封建也,弥近弥大,弥远弥小,故,海上有十里之诸侯……多建封,所以便其势也。”
一位衣着学宫博士冠带之人回应。
“此言似乎为《吕氏春秋》?”
能够位列厅殿之内,群臣自然博览群书,那博士之语很是熟悉,略微一想,便是知道出处。
不外《吕氏春秋》!
对于此书,陛下可是不甚欢喜。
想要以此为制式根本,岂非说笑?
“虽为《吕氏春秋》,可……其中自有精妙处。”
那学宫博士正面相对。
“有何精妙?”
一位出至司寇府的官员不以为然。
“始皇帝陛下扫灭诸国,威加海内,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为古往今来第一皇帝。”
“可诸夏之大,治理自难,诸夏九州,风俗各异,若然一统郡县,难为如一之治。”
“大秦欲要安稳治理诸夏,则当众封建,以诸位皇子为诸侯,辅以得力之臣,因地而用,整治诸夏诸地。”
“如此,天下可定!”
又一位学宫博士出列,对上那位司寇府邸之人。
“臣博士淳于越附议。”
“始皇帝陛下君临诸夏,八荒归一,如此,当承袭三代盛事,使诸位皇子、有功之臣,皆有封国之土。”
“是以,众封建之力,诸国林立,大秦统御之地,各有其主,民也有君,始皇帝陛下也能够省却辛劳。”
淳于越。
百家名士博士,入中央学宫,亦是有名之博士之人,出列一语,左右文武群臣不由相视一眼。
“臣也有言。”
“自秦一天下,诸地游学士子入咸阳,曾有希冀之言,乱世初定,诸夏思治,布衣士子痛感天下混乱之苦。”
“故而肯望始皇帝陛下封建诸侯,诸夏士子归于良辅,进而四方可治,诚如此,天下之安也。”
“民心如水,士子驾驭之,得诸夏士子之心,则得诸夏之心!”
又一位学宫博士出列,其人叔孙通,手持笏板,深深一礼,说道口中期盼之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