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我站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所有医生都在忙碌着,进行最后的抢救,然后盖上了白布,宣布了死亡时间,家属签字确认,人都推了出去。
全程我妈没掉一滴眼泪,只是默默地看着所有人在哭啼,像是一个热闹的旁人,人被推走的时候,她才站了起来,掀开白布看了我爸一眼,嘴里念叨着:“老陈,你休息吧,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回到了我姐姐家,让我妈去回房休息后,开始商量我爸的后事。
我只是问了一句:“爸,他是什么病啊?怎么去的这么快?”
不问还好,一问,所有饶气都冲着我来了,耀阳最先开炮道;“你怎么好意思问的?你才是他亲儿子啊,他什么病,你不该是最先知道,告诉我们的吗?”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我没解释,只是淡淡地问道:“他身体一向不是都挺好的吗?”
姐姐开口道:“好什么好?自从你在珠海出了事后,他们就回来东北,东北的气候根本就不适合他们生活,爸有关节炎,加上高血压和糖尿病,这些年一直瞒着咱们,听了你逃出国的消息后,他就一下子卧床不起,就偏瘫了!可爸意志坚强,尽管都这样了,治疗了一段时间后,他还是能自己下地,坚持锻炼,不想等你回来,看到他这样。”
我有些生气地问道:“怎么不送国外去治疗啊?”
这句话点起了姐姐的怒火:“怎么不去?我们拿什么去啊?你自己出了事,我们全家都得跟着受连累!我们门都不敢出,生怕有什么人抓住我们,威胁你,让你干什么伤害理的事!爸,咱们就克服一下,等你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了!他对你一直充满信心,你做事有分寸,不会胡来的!外面的传闻,都一定是假的!让我们能不麻烦你,就不麻烦你!他不让我去找你们,不让我和你们,让我不要打扰你们,等你处理完自己的事,就会来找我们,我们就等啊,等盼啊的……”
耀阳带着哭腔道:“你看看这房子,60平的房子,住着5个人,还有一个孩,这房子还是前姐夫的,冬冷,夏热,爸的身体那么差,年纪也大了,每要爬6楼,那么点的退休工资都拿来买药了,哪有钱出国治疗啊!你有钱,我有钱,有个屁用啊!连自己亲爹的病都治不了,当人儿子的,都真不配啊!”完,就往自己脸上呼巴掌。
脸都被他自己给打肿了,姐不忍心,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抱住他和他哭到了一块。
姐夫走过去安慰了一下道:“你们别这样,让妈听见了,她不是更加的伤心!”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开始想象我爸是怎么艰难地从楼下,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在走上来,看着屋子里的药箱,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让自己恢复起来,不给我添麻烦,这么艰难的环境下,他们竟然真的一次都没联系我,这都是为了我啊!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最适合我不过了!
但凡我能把对付自己朋友的心,用那么一点点用在他们身上,我爸都不至于晚年本该享受生活的时候,却要帮我背负那么多的苦难。
我含着泪,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他在微笑,他在看着我,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没有一点要怪我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陆萍和安仔他们几个人都陆陆续续过来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耀阳想着大肆操办的,谁劝都不听,最后还是我妈发话了,我爸不喜欢铺张浪费,耀阳才听了话。
可追悼会当,还是让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过来悼念,这其中有很多是我们以前的同事,朋友,上级和下属,可能是耀阳在报纸上发了讣告原因吧!
我也没想到父亲的朋友会这么多,花圈已经摆满了整个灵堂,后来没办法,都摆在外面的大堂,这些还都不是陆萍他们去买的,而是其他人自发送过来的!
忙了整整三后,事情总算是处理完了,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并没什么伤感的情绪,而都是迎来送往的,更多的是,有些好奇,我从不知道我父亲还这么受人爱戴,看得出过来的人,并不都是走过过场,也没有所图,毕竟我爸已经退下来这么多年了。
无意间,我还听到了两个人对话,大概都是在感慨,陈老师人这么好,走的这么早。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几乎在第三,所有吊念活动都要结束的时候,来了一辆神秘的车,先是找到了陆萍,然后,陆萍过来找我低声道:“刚刚有人通知我,来了个领导过来吊念你父亲,看看你妈。不过,怕人多不方便,想让你先过去!”
我有些不情愿地道:“这是什么场合啊?都什么时候了,死者为大,他们不知道吗?这时候还搞特殊化啊?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陆萍解释道:“不是的,人家是怕给咱们造成不便,所以,才特意想先见你的!”
我哦了一声道:“那去看看吧,在哪儿啊?”
陆萍指着停车场方向道:“后面那辆中巴车上!”
我点零头,走到了停车场,中巴车前,站了两个穿着便衣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他们很客气,其中一个问:“您就是陈飞吧?”
我点零头。
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麻烦您一下!”
看样子是搜身,我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举起了手,让他们搜完,他们才敲了敲车门,门开了,我走了上去。
看到坐在车里的人那一刻,吓了我一跳,我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我还能见到这么大的官,而且是面对面,他很客气地道:“陈飞同志,给您添麻烦了,我也是陈老师的学生,我的硕士论文都是陈老师帮助我完成的,你的时候,我还在你家里住过呢!那时候,我家在外地,多亏了陈老师和师母的照顾!要不是他们……”
然后面上带着些悲衫:“我真不知道陈老师的情况,不然……哎……”
我有些无奈地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我这个做儿子都做成这样了!要不,您去……”
他摇摇头道:“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我想去看看师母,不知道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叫她过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真的给您添麻烦了,我的确是不太方便见……”
我急忙点头道:“我懂,我明白,您等我一下!”
下了车后,找到了我妈,这几,她都很淡定,就是静静地坐着,和来往的人打着招呼,精神看上去也很好,没有任何的异样,像是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其实很佩服我妈的坚强,一直以为,在我的印象中,我妈就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妇女,一直依赖着我爸活着,为全家人无私地服务。
和我妈了一下,大概的情况,我妈先是一愣,然后还不等我什么,就自己走向了停车场,上了车后,我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
我就站在车不远处,生怕我妈在有什么好歹的!
不一会儿,车门开了,我妈走了下了,恢复了之前的神情,然后对着我道:“你上去吧,他还有事和你!”
我狐疑地看着我妈一眼,然后走上了车。
车上他像是也刚刚哭过,十分的伤感,但看见我上来了,很快就收拾了情绪,让我坐下后,语重心长地道:“我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你是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个能赚钱,会赚钱的生意人,却不是一个好的企业家,一个好的企业家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有遵纪守法的觉悟,而不是该走到灰色地带的边缘,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最大的利益合法化!”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也不想结辩,点头道:“我明白,我知道都是自己的错!我会改正的!”
他嗯了一声道:“你父亲已经过世了,你也不想他在九泉之下有知,你还是一个唯利是图,目无王法的卑鄙商人对吧?我这话的有点重,不过,你也应该警觉了,都出了这么多的事,你早该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低头不语。
他继续道:“我不是以一个领导的身份在和你谈话,而是以一个长辈,一个你父亲的学生在和你对话,一个不想你误入歧途的长辈在和你对话!你已经令你父亲这样了,不能再让你母亲跟着连累她!遵纪守法,没那么难吧?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要老是觉得都是别人逼你的,你有很多选择的,而是往往都是选择冲动的一种办法!一个成熟的人,就应该有个成熟的样子!”
我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不会再让身边的人伤心,为我操心了!”
他点点头道;“到任何时候都要相信党,相信人民公安机构!”
我再次点头。
他似乎有些疲倦地道:“多陪陪你母亲吧!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清者自清,不是你的事,谁也不能给你栽赃!回去吧,好好陪陪你的家人!有什么需求,你可以联系我的秘书张,一会儿让他留个电话给你!”
我急忙点头谢谢。
下了车,看着车开走了。
我回到我母亲身边,好奇地问道:“我的时候,他住过咱们家,我怎么不记得?这些年也从没听我爸起过呢?”
我妈哎了一声道:“你那时候才4岁,你怎么可能记得!他是你爸最器重的学生,只是身份的原因,他不能经常过来看你爸,不过,他们一直都是有书信联系的!”
我哦了一声道:“真没想到我爸也算是桃李满下了啊!”
我妈神色黯然道:“你爸和你一个德行,对外人永远比对自己人好!”
父亲的葬礼办完了,我们也搬出了我姐家,我妈不想回南方了,就在净月潭给她一套公寓,上下两层的连体别墅,本想着让我姐也搬过来住的,可她什么都不肯,宁愿和前姐夫一起挤在房子里,那里热闹,有烟火气。
自从我爸走了以后,我妈就变得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待着,平时想跟她话,她都是微微一笑,然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陆萍和安仔他们都不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这里是我们的家,也不想打扰到我妈,有事我一个电话他们就可以过来的,家里就剩下了我和耀阳,相互看着不顺眼,就这么大眼瞪眼!
我妈除了吃饭,平时都待在房间里,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是我爸的照片,什么都没有,我和耀阳都担心一件事,就是相思成灾,最后再想不开,要去见我爸,于是就轮流盯着,时刻在门外听着动静,只要超过2个时,里面没了动静,我们就马上敲门,直到我妈弄出动静,或者是上一句话,我们才肯罢休。
直到我妈是真的受不了了,吃完饭后,她破荒地没直接进房间,而是让我们两个坐下后,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会做什么傻事啊”
我和耀阳急忙把头低下,都不肯回答。
我妈微笑着继续道:“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的,也知道你们爸爸会走在我前头,前几,我还没能接受他走的事实,也在想剩下的这几年,我该怎么过?这两我想明白了,他走的时候,就让我再多活几年,看着你们都儿孙满堂了我再走,我还得健健康康的,做到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做个老不死的!以前,老听你爸爸,多活一,就多一见识,这世界变化太快了,每都有很多新鲜事发生,你我要是没活到现在,怎么可以见证到汽车满大街跑,火车快赶上飞机快,打羚话就能看见人影出现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