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开来到城门的时候,天色已晚,进出城门的行人络绎不绝,叶小开随着人群进入了城门,一边走一边琢磨。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做点什么呢?哦,对了。叶小开一拍头,怎么把朱大有交代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正好明早拿了礼物去一趟浣花山庄。
在成都北有一个聚宝阁,是朱家的产业生意,其次主要是安排接待洛阳来人。千魂他们来洛阳都是住在那里的,听说接待的十分周到。叶小开站住,从包中拿出一张图纸看了看,这是临行时朱大有交给叶小开的成都地域图,以方便行走。嗯,聚宝阁距此不远,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她笑了笑,又把图纸收了起来,边走边思量着浣花山庄、聚宝阁、洛阳……
“客官一看你就是远道而来,这天色不早了,在小店歇了吧,我们店可是全成都最干净最便宜的店。”
抬头一看,一个店小二站到了面前。他瘦的比猴子还少两斤肉,本来个子就矮,这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看上去竟比自己还矮半头。
“你怎么知道我远道而来?”叶小开问。
“爷,我在这当伙计也有快10年了,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俊俏的小哥?”
“哈哈,”叶小开点点头,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听着就那么得劲呢。“看你这话说的,我看你满打满算不过20出头,还在这说,干了快十多年。”
“回爷呢,小的家里穷,幸好老板赏口饭吃,就从七八岁就在这里当小伙计了,客官,您就在我们店住下吧,我们老板可是本地有名的好心人,这店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良心老店。你若不相信,小的先带你进去看看。”
“嗯。”叶小开点点头,“你们老板遇到你这么用心的伙计也是福气。”
“多谢您夸奖,爷,您这边请。”说着,店小二弯着腰向旁边拱手示意。
叶小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三层高的临街高楼,但修缮的干净整洁。外面梁柱全部粉刷一新。在房子一侧,高高挂起的布幌上写着“巴蜀客栈”四个大字。
看到客栈,叶小开有了主意,“就住这吧。”正当叶小开要跟着伙计进门的时候,一阵阵喊叫声从街上传来,叶小开向外面望望,这个伙计倒是格外机灵,急忙回道,“爷,街的对面是个斗鸡坊,一会儿爷没事儿了,可以去看个乐呵。”
“哦,斗鸡!”叶小开长这么大,的确还没有见过斗鸡的。
“爷是远道而来的,有所不知,这个斗鸡可是我们这里一大特色,无论男女老少,没事的时候都去看,宽裕的时候就赌上两个钱,有趣的很,而一天下来。数这会儿是最热闹的。”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让叶小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二,你先给我安排。好房间,我先去那里瞧瞧。”
“好的,你呐。”当叶小开正要出门时,见小二又追了回来,拉住了叶小开的去路,“爷!”
“什么事?“”叶小开奇怪的问。
“爷,小赌怡情,大赌伤神,还请爷珍重。”
叶小开笑笑,点点头,“好,小哥人品不错,说着拿出几两银子来,这是定钱,你帮我安排好房间,再准备一桌饭菜,我一会儿回来吃。”
“好了,您呢。”
斗鸡场就在巴蜀客栈的对过,迎街的也是三层的阁楼,阁楼里面设有一层层的,半包围的把斗鸡场圈在中间。看台上还设有桌椅,比较富裕的看客都坐在看台上,边吃着茶点边品评着,不时有小二过来端茶上水,收敛赌资,而在下面看台上或站或蹲一片片的人群,则是身份低微的穷苦人。虽只投个一文两文的,但激情丝毫不减,不时有叫好声传来。当然,每一片的喝彩都伴随着一片的叹息。
叶小开没去楼下,也没去楼上,她纵身而起,一跃两丈多高,又一个扶摇直上,凌空踏虚,直接站在了楼顶上。这里视野宽阔,而且最重要的是安静,再说,喜欢上房顶可是烟雨庄留下的习惯。
斗鸡台上铺着红色的毯子。在毯子周围,圈起了一人多高的篱笆。两只大笼子分别放在台子两侧,一个精瘦的男人正站在台子中间介绍这两只将要参赛的斗鸡。
这个男人比刚才的小二还瘦,还要矮一些。头上却带了一个硕大的鸡冠子,后背还背了一对翅膀。使他走起路来有些重心不稳,不过也因此博得场内观众一阵阵哄笑。
再看两边笼子里的斗鸡,东边的一个,全身羽毛漆黑锃亮。脖子上有几根红色的羽毛,如带了一串红宝石,差不多比一般的鸡大一半。那火红的鸡冠子一抖一抖,两只眼又大又圆,它踱来踱去,蔑视的看着对面。西边的那一只鸡,全身白色羽毛夹杂着黑色的绫子,个头稍逊一分,眼睛似睁微睁,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睡着了一般。叶小开暗笑,这还需要赌吗?一眼就分出输赢来了。此时,铜锣响起。
“下注了,下注了。”斗鸡场上的小伙计分别端着盘子下去,看客们纷纷下注。叶小开并未想过赌钱,只是为了看个乐呵,因此依旧坐在房顶未动。
第二声铜锣响起,黑色的那只鸡已经开始在笼子里躁动不安。似乎恨不得马上冲出铁笼。再看那只白色的鸡,似乎还在沉睡当中。
第三声铜锣响起,笼子的小门缓缓升起黑色的斗鸡帅先冲了出去,而那只白色的鸡可以说是被轰了出去。它睁开眼睛看看那只黑色的鸡,依旧伫立不前,似乎还没有准备好。而这只黑鸡可不管这么多,脖子的毛都炸了起来。尤其那脖子上的几根红色绫子,如燃烧的火焰,扑腾着翅膀,向着那白鸡啄了过去,白鸡慌里慌张的扇了两下翅膀跑开了仓促间被抓掉了几根白色的羽毛。黑鸡似乎更是得意,开始了对白鸡猛烈进攻,白鸡边躲边应战,两只鸡在台子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斗,随着白色羽毛的飘落,看台下的人响起了一片片的叫好声。
叶小开看着那只白鸡无助地拍打着翅膀,在场地中四处逃窜。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这白鸡是斗鸡吗?怎么毫无斗志?既然毫无斗志,又何必勉强它呢?
“和人一样,鸡在江湖也是身不由己呀。”一个极有磁性的声音。
叶小开一惊,楼顶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谁在说话?她急忙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竟多了一个叫花子。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那个叫花子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叶小开再傻也看得出,这个叫花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能这么近的距离靠近自己还不被发现,这武功必定在自己之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功夫如此之高,绝对不可能在江湖上默默无闻。”
“叫花子呀,”他依旧乐呵呵的说,“你是看的太认真了,别说我爬上来的时候你没听到,就算天上打雷你也未必会注意。何况……叫花子这趴墙头的功夫可不一定次于你呀。
叶小开笑了,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对,自己却又无力反驳,或者是说仍愿意相信他。“你为什么爬上来?”叶小开问。
“那你为什么爬上来?”叫花子反问道。
“这里清静啊。”叶小开说。
“我也喜欢清静。”叫花子说。
“那边,你去那边?”叶小开向远处一指,“那边不是更清静?”
的确,斗鸡场喊叫声此起彼伏,杂乱不堪。怎么说也和清静不沾边。
“那你为什么不去那边呢?”
“我是来看热闹的。”
一个说自己喜欢清静的人,偏偏来看热闹。叫花子笑了:“那我看你才更奇怪呢。”
叶小开也笑了,“的确很奇怪哦,”说着,她又把目光转到了台子上面。
只见这片刻间,台子上已经发生了变化,那只黑鸡越战越勇,而这只白鸡白色的羽毛泛起了红色,带着血的羽毛洒落在看台上。叶小开不禁皱起了眉,“如今胜负已分,该敲锣了吧?”
叫花子看看他。“你真的不适合看斗鸡?”
“为什么?因为这里没有输,只有死。”
叶小开回头看看叫花子,他的眼中依旧如此的沉稳安静,似乎生与死就如同平时吃饭睡觉般平常。
“嗷——”看台下的人们沸腾了,嗷嗷的喊叫着,只见台子上面黑鸡一口叼住的白鸡的鸡冠子,两只爪子死死抓着白皙的身体,一滴滴的血从白鸡的鸡冠子上渗了出来,白鸡无力的挣扎着,鲜血四处飞扬。
叶小开忍不住刚要站起来。
“你要做啥?”她的肩膀被叫花子按住了。“你不会要去救那只鸡吧?”
叶小开咬着嘴唇,是的,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那是它的命。”叫花子看看叶小开那眼中隐隐泛起的珠光,心头不由一软。“它只是一只鸡,你就算救了他,也不过是提前把他送上餐桌而已。或许它可以翻盘呢。”说着,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就好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啊!”突然,场上一片惊叫。接着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只见那只白鸡猛地扇起翅膀,带着比它还重的黑鸡飞了起来,黑鸡猝不及防的被它掀了起来,重重的摔了下去,嘴里还叼着白衣的半个鸡冠子。紧接着白鸡一个猛子俯冲下来,爪子在黑鸡的脖颈上一抓,猛地啄去,刹那间血光崩溅,黑鸡再想起身,已经晚了,一只眼睛已被白鸡啄了出来……
叶小开站了起来,转身要走。“怎么不看了?”叫花子的。
“太残忍了。”叶小开突然又觉得那只黑鸡好可怜。说着跳下楼顶,向客栈走去。
“一个身处血雨腥风的江湖人,竟然还嫌弃斗鸡残忍。”叫花子站在楼顶,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以后可咋混呢?”
正在这时,叶小开站住了,他回头看看叫花子,向他招招手。“你下来。”
“我?”叫花子指指自己的鼻子摇摇头。“我不嫌残忍。我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你下来!”叶小开又向他招招手。
“我。我不下去。我……”叫花子看着他,内心突然有些退缩,连手心都在微微冒汗,似乎下面很是危险,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叶小开很坦然的笑着。而那坚定的眼神已经替他否决了一切,如今就算下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没得选择了。叫花子乖乖的飞身而下,轻轻的落在叶小开旁边。
“你叫什么?”叶小开的眼睛如一汪湖水般的清澈。
“我就是叫花子,哪有名字?”面对这样纯洁的眼睛,让人连说谎的勇气都没有了。
叶小开笑了,“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啊!……”
“但是你肯定不是他,他可是一个大英雄。”叶小开的目光已经穿过了他,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人。
“呵呵!”叫花子尴尬的笑笑。
“不过。他虽然是一个神。但却又是一个影子。而你更真实。”叶小开笑着说。“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哈哈!”叫花子笑道:“好啊,你起什么?我以后就叫什么。”
叶小开看了看他。“花花,以后你就叫花花。”
“花花?”叫花子皱皱眉,“这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不好听,不喜欢吗?”叶小开说着撅起了嘴巴。
“哈哈,”叫花子笑了,“好听当然好听,喜欢当然喜欢。”
叶小开也笑了。“花花,我就住在巴蜀客栈,你呢?要不也给你开个房间?”
花花笑笑,“我一个叫花子,怎么配住客栈?”他指使房顶路边说。“我住在外面挺好。”
“也好,你开心就好,后会有期。”叶小开说着,轻轻摆摆手转身进了巴蜀客栈。
叫花子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巴蜀客栈中,才长舒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摸着颤动的胸口,一丝丝甜蜜的感觉充满全身。“花花!”他轻声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最好。”他笑了,笑得那么自然,笑的那么纯真。他又望望眼前的巴蜀客栈。发现怎么用力也迈不开一步,似乎每远离一分,心中就会有万般的不舍。只是那一个眼神,那一抹笑意,那一声的呼喊,让他似乎再也不是他,想着,他慢慢走到了巴蜀客栈的屋檐下席地而坐,轻轻靠在客栈的墙边,似乎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地方了。
他是谁?我为什么会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