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翼的“持棒番兵”不断挥舞手中的长杆,杆头的布囊纷纷破碎露出里面寒光潋潋的陌刀来,他们抖落身上披着的五颜六色的西域长袍,露出唐军的黑色玄铁甲,高呼酣战,如砍瓜切菜一般向大食人挤压过去。
大食骑兵为了闪避唐军的劲弩,已然散开不成阵势,而唐军故意把步军方阵正面拉得特别宽,有利于诱使大食骑兵随着两翼的“持棒番兵”不断挥舞手中的长杆,杆头的布囊纷纷破碎露出里面寒光潋潋的陌刀来,他们抖落身上披着的五颜六色的西域长袍,露出唐军的黑色玄铁甲,高呼酣战,如砍瓜切菜一般向大食人挤压过去。
大食骑兵为了闪避唐军的劲弩,已然散开不成阵势,而唐军故意把军阵的正面拉得特别宽,这样可以诱使大食骑兵分散开来,压向唐军,中央大食骑兵已经深深地嵌入联军阵中。
联军且战且退,正面已成了反弓的新月之形,以至于两翼陌刀队冲出时,中间大队的大食骑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挥舞手中弯刀砍得正欢呢。
毕思琛哈哈大笑道:“今日陌刀队分兵合击,如此威力,天下何人能挡?”
江朔在对阵大勃律国时已见识过陌刀的厉害,没想到对阵装备精良铠甲的大食重骑兵,陌刀的威力既然巨大,这“如墙而进,人马俱碎”的威力别说是江朔、独孤湘,就是岑参这样久在安西军中之人见了,都觉心里突突直跳。
眼看陌刀队就要迅速合围,这支大食骑兵就要被彻底歼灭之际,忽听远方山头上号角声响。
毕思琛道:“是第二波大食骑兵要来了。”
果然第二支骑军冲了过来,他们用弓箭向唐军陌刀队射出羽箭,然而唐军虽然多不披甲,陌刀队却是少有的例外,他们身披内牛皮外玄铁的“重铠”,手持制式兵器中的顶级利器,“披坚执锐”此之谓也。大食人的羽箭无法射穿唐军的铠甲,唐军身上虽然插满了羽箭,却浑然不觉。
这时第一波的大食骑兵也已经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转身杀了回来,毕思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的军阵,见有红旗挥舞,连忙喊道:“快击点,快击点!”
“点”是形如“云板”的铁片,一击之下,发出清越的响声,响彻山谷,陌刀队闻声向两边撤去,在被大食两波骑兵合围之前,抽身而出。
大食骑兵也真了得,两支骑兵眼看就要轰然撞到一起之际,忽然一齐旋转,一左一右相掠着避开,他们哪里肯善罢甘休,分头追向陌刀队,然而陌刀队一头扎入步军方阵之中,大食军追到时,只剩下一面面盾牌挡在面前。
唐军两翼收缩,中间却又鼓了起来,弩手从方阵中冲出,如疾风骤雨般向两支大食军的背后抛射出无数铁矢,唐弩的破甲能力比大食羽弓强得多,立刻又射到了一大片。
两支大食骑兵不敢恋战,从两翼向后撤去,山上号角声再起,这时毕思琛不说江朔也知道,那是第三队大食骑兵又来了,唐军弩手则早已转头藏入阵中了。
毕思琛解释道:“大食人号称十万,其实没有这么多人,我们估计他们大约五到七万人,但这么多人全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大食也在对面山头设了中军,不过他们的主帅惜命,一次都没有出离本位,大食军把万余骑兵分成三队,轮番攻击,使我军不得休息,而他们可以轮流歇力。”
独孤湘问:“为什么我军不轮战呢?”
毕思琛道:“步军集结不易,聚难散易,所以无法和骑兵一样编成几队轮流出击,但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江朔已经看出来了,道:“步军方阵内部在轮战,站在后面的人不用作战,看他们正在内部前后轮换。”
毕思琛道:“不错,弩手进出步军方阵也是轮战的一种。”
说话间,却见大食军已经冲到了阵前,第三队大食骑兵手中兵器换成了长矛。一般作战时,应该先排除持矛骑兵,冲散敌阵后再派持刀骑兵砍杀,最后以弓骑兵追杀。但经过四天的鏖战,大食人已经知道这种战法对唐军无效,因此改变了出击的顺序,以求出奇制胜。
大食人先以持刀骑兵近距离搏杀,引出唐军的种种变化,当持刀骑兵被困时,则以弓骑兵救援,但弓骑兵无法攻坚,这时最后派出枪骑兵,猛攻阵势变化已尽的步兵方阵。
此刻唐军两翼收缩,变成了一个鼓起的凸月状,大食枪骑兵轰然撞上唐军之后,由于唐军盾牌兵牢牢压住阵脚,排列整齐的大食枪阵不得不随着弯曲。
骑兵冲击讲究同时同列,互相保护侧翼,但此刻大食军变成了弧形,左右平行变成了前后错落,忽见长盾侧转,陌刀队又杀了出来,近距离搏杀,长矛还不如弯刀,大食人的长矛太长,想收回格挡之时却互相勾挂在一起,陌刀队如砍瓜刈麦一般,将初见乱象的枪骑兵砍翻落马。
独孤湘喜道:“唐军一会儿瘪一会儿鼓,把大食人耍得团团转,真好玩。”
江朔道:“我听说东晋刘裕北伐北魏时,曾背水布却月阵,以两千精锐步卒,抵挡了北魏三万骑兵。我看此刻唐军变化如月相变化,难道就是此阵?”
岑参道:“却月阵早已经失传,不过高节度使根据史书中双方大战的记录,推断出却月阵的布阵之法,当时晋军推着大车抵挡骑兵突击,今日各族联军则以长盾阻挡敌军,通过阵型的凹凸变化,让敌军露出破绽和软肋。我曾见过唐军训练,但没想到实战中威力如此巨大。”
说话间,战场上的唐军已经斩杀了上千大食枪骑兵,枪骑兵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这时鼓角齐鸣,先前回撤的骑兵重新列阵完毕,重新杀了上来,可能也是为了救出这一队枪骑兵。
陌刀队并不贪功冒进,斩杀了数百大食人之后,见后续部队上来,立刻转身藏入步军阵中,照这样打下去,不消半日大食军队就要损失上万人。
这时只见对面山头号声再起,手持弯刀和长矛的大食骑兵一齐向后撤去,看来是大食军收兵了。
独孤湘:“大食人这么快就放弃了?”
毕思琛笑道:“没这么简单,此前四天都是从早打到晚的,不过大战消耗极大,双方都需要修整。”
果然唐军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或是喝水,或是吃些干粮,以补充体力。
独孤湘道:“唐军形势一片大好,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毕思琛道:“却月阵守强攻弱,全靠各军压住阵脚,才顶住了大食人的三轮冲击。如果离开了隘口这一小块阵地,敌人可以绕开正面,攻击后方,则却月阵立破。”
独孤湘撅嘴道:“唐军只能挨打,不能反击,这月月阵又有什么用?”
毕思琛笑道:“湘儿小娘子,你忘了还有程千里的骑军了么?”
独孤湘向另一边山头眺望,却见毫无动静,道:“程副都护是睡着了,还是绕远去了,我怎么一面旌旗都没见到?”
毕思琛道:“高节度使还没有等到机会……”
他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只听战场上爆发出一阵雷鸣似的巨响,大食骑兵惊天动地,席卷而来,岑参不禁担心道:“我军虽然雄壮,但大食军队人数太多,这样乌云压顶而来,只怕阵势变化再巧妙,也不及施展。
这次大食人的数量约有五万多人,阵型散开成三条弧形,压了过来,而唐军此刻少了两千骑兵,再加上四天来的损失,只有约莫两万多人而已,大食人在数量上有绝对优势,可以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同时进攻,那唐军就变无可变了。
这次冲锋大食人更吸取了此前各自为战以致损兵折将的教训,将骑兵组成一个个小队,每个小队大约十几人,前有枪骑兵冲击,左右有持刀骑兵随护,后有弓骑兵策应,显然是为了应对唐军弩手和陌刀队而制定的策略。
方阵中的唐军果然不敢贸然出击,只以持盾联军步卒拼死抵挡大食军,这下双方成了硬碰硬的“呆仗”,由于大食人数量更多,同样的死伤,显然对唐军极为不利。
这时防守方阵中响起号角之声,联军开始缓缓地向山口方向且战且退,眼看就要和后卫拔汗度军队撞到一起,挤作一团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的关头,忽听几声巨响,原来是高仙芝早已吩咐挖了陷马坑,再在其上铺木板,覆盖薄泥伪装好,人踩在上面绝无关系,但大食人马皆披甲具装,十分沉重,足以压垮木板。果然不一会儿大食骑兵跌落陷阱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了。
联军只等大食人落入陷阱,便重新冲上去,刺死大食骑手,之后便以陷坑为堑壕,在堑后列阵抵御大食人,战场上彻底陷入了焦灼的状态,唐军已不再撤退,大食人也已然无法推进了。
大食人果然没有十万,刨除压上前线的五万余人,后卫部队已经不多了,最多也就一两万人,众人看着现场的情形,都知除非派出所有军队,否则大食人实难取胜。
终于号角声响起,对面山坡上的大食骑兵也开始出动了,俟骑兵冲下山坡,毕思琛忽见阵中再次有红旗挥动,他高声喊道:“鼓手何在?快击鼓,击鼓!”
侍卫营中早有鼓手等的不耐烦了,此刻得令,立刻脱了个光膀子,猛捶起大鼓来,对面小山背后也传来了隐雷落地翻滚般的鼓声,似乎在呼应此间的鼓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