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朔跳出城外,牛慎高呼不可,这石城虽只有一丈高,哪怕是寻常武师也尽可以跃下,但城下面就是冰海,城外海冰受蓬莱水城中渗出的暖流影响,海冰并不甚厚实,从城头跃下难免要踩碎海冰,但牛慎喊的慢了,他话出口之时,江朔早已跃在半空中了。
眼看江朔快速下落,眼看就要踏碎冰面之时,他忽然在空中打横,双脚向着城墙连环踢出,借着蹬踹之力,变下落之为横纵,向前跃出丈许,才足尖落在冰面行,那冰壳果然碎裂,然而江朔早有准备,脚下只轻轻一点,看似轻盈无立,却又立刻向前飞出,三步之内已距离城墙三四丈开外了。
江朔继续向北飞奔,感到距离水城越远,脚下冰壳就越厚实,他脚下逐渐发力,越纵越远,越跑越快。
蓬莱水城城墙上近两百军士眼见江朔身如此了得手,直如在冰面上飞行一般,竟一齐轰然欢呼起来,牛慎站在城墙上手扒雉口,瞪大眼睛望着江朔远去的背影,禁不住赞叹道:“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世上竟有如此轻捷的功夫。”
徐来笑着拍着他的肩头道:“好啦,莫说是你,就是为师我在认得江少主之前都没见过哩。还愣着干嘛?我可没这个踏冰而行的本事,还不快安排战船出海去给少主压阵!”
牛慎如梦初醒,忙喝令手下军士驾船出海。
却说江朔向着困在浮冰中的那些船只靠拢之际,见双方都已下船,当先那船上的人弃船向南奔来,后面追逐的两船则放下了更多的武士。两船人皆着白衣头戴平帽,从衣着来看都是新罗人,只是前面逃跑的都在帽子上绑了红色长丝带,而后面追杀之人都在手臂上绑了黑色的缚臂,冰面之上一红一黑甚为分明。
后面黑缚臂武士抽出长弓,望空放弦,箭矢向着红帽带武士曲射而至,立时有数人中箭倒地,红帽带武士中的首领一声喊,逃跑的队伍中立刻分出一拨人引弓反击。
然而黑缚臂武士人数更多,何况红帽带武士只分出了部分人来反击,双方对射了一阵,反击的武士尽数被射杀,红新罗人的长弓射程颇远,红帽带武士中领头之人高喊一声,众人一起转身,却不用弓箭,抽出平头三尖两刃锤,高喊着向追兵反冲过去,黑缚臂武士见他们回身,整合心意,继续引弓射击,红帽带武士登时又有数人倒地。
这时江朔已跑的近了,他目力极好,已看出红帽带武士中领头之人是谁,脚下加紧,直插入红帽带武士的冲击阵型之中,所有红帽带武士原都集中精神盯着对面黑缚臂武士,不料竟然有人从身后冲入阵中,后排武士不禁大惊,挥三尖两刃锤向着江朔便砸。
新罗人的这独门兵器,既沉重又锐利,既可以当锤砸,又可以当刀砍,挨着碰着非死即伤。但江朔可全不将这类沉重的兵器放在眼里,他所使穿星步轻捷如飞,沉重的兵器却如何碰触得到他?几个回旋起落,江朔便到了红帽带武士头领的身边,挥动手为他拨开一支飞矢,道:“金侍中,半载未见,你怎么被自己人追杀?”
那被追杀的红帽带武士的首领正是新罗侍中金良相,金良相见是江朔,大喜过望,忙道:“溯之救我!”
这时黑色傅臂武士再次引弓齐射,红帽带武士挥动三尖两刃锤磕打飞矢,然而他们的兵器过分沉重,转动速度不够快,虽然江朔以七星宝剑剑鞘帮忙打掉了不少飞矢,但终究覆盖不了这么多人,登时又有数人中箭。
江朔急道:“只守不攻可不行!”
金良相道:“溯之,我们一起冲!”
江朔已一马当先飞奔而出,他的速度比新罗武士可快的多了,对面黑缚臂武士发现时,他已冲到百步以内,对面立刻瞄准他发起了一轮齐射,但黑缚臂武士们错误的估计了江朔的速度,曲射而来的箭矢皆落在了他的身后,江朔仍在向前疾冲,双方的距离已缩小到五十步了,黑缚臂武士此时已经不需曲射,一齐平端长弓,向着江朔攒射。
弓箭平射而来,江朔满可以直接闪开,然而他身后还跟着金良相和他麾下的武士,唯恐会危及身后的新罗武士,江朔抽出七星宝剑,抢步侧身从箭雨丛中闪过的同时,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光弧向着箭身一扫,斩掉了十几个箭头。
然而其实是江朔多虑了,他抢在前头并未回头看金良相等人,其实常人五十步的距离江朔只用了十步,金良相等人早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了,眼见断与未断之箭都落在离金良相等人身前数丈远,江朔不禁自觉好笑,回身向前冲的更急。
黑缚臂武士见他来的这么快,闪避箭矢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回身斩掉箭头,实是平生所未见,众武士大受震撼,一时握着弓箭楞在当场,不知是否该继续射箭。
眼看江朔冲到眼前,忽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大声呼喝,众武士这才醒悟,立刻抛掉手中弓箭,抽出武器来,他们的武器就比较驳杂了,有使刀的,有使剑的,更有短叉、钢鞭这些奇门兵器的,一起怒吼壮胆,迎着江朔冲来。
江朔哪将这些武士放在眼里,在人群中急速穿行,向着刚才发号施令的首领猛冲过去,那人到也颇彪悍,见江朔冲来,并不闪避挥舞手中一柄铁骨朵向江朔砸来,江朔有心立威,并不以七星宝剑的锋利取胜,将七星宝剑打横,迎着铁骨朵向上挥击。
铁骨朵是破甲兵器,寻常刀剑之类的兵器被砸中,极易折断。然而江朔已内力灌注入七星宝剑之中,向上磕打在铁骨朵的杖头之上,那首领怪叫一声,双手向上一举,铁骨朵望空飞起数丈高,双手虎口震裂鲜血长流也就罢了,肩膀也被这雷霆一击震得脱臼,双臂立刻软疲疲地荡了下来。
江朔右手提剑,左手迎面点他足少阳神封穴、足厥阴期门穴,另其双足无法移动,同时脚步不停,又转到他身后,点督脉身柱穴,那人立刻浑身酸麻无法活动。江朔右手一挥,七星宝剑顺势搭在了那人脖项之间。
口中道:“大上等,你和侍中不是一路的么?怎么自己人兵戎相向起来了?”原来江朔制住的这首领就是新罗大上等金万宗。
黑缚臂武士原本见江朔如此神勇,早已有些怯了,皆因金万宗呼喝弹压才硬着头皮迎战,此刻见江朔一招之间就制住了首领,立时斗志全无,握着兵器不住后退,不敢上前。
这时金良相也已冲到了,他以新罗语高声呼喊数声,这时江朔已看清哪些武士都面上涂着大白脸,他想起这样打扮的都是新罗贵族的后代,称为“花郎”,这些花郎听金良相呼喝,不禁面露犹疑之色,江朔猜测金良相是在喝令花郎投降,他身前的金万宗却高声呼喊,显然是不肯认输,要手下继续打斗。
江朔伸手疾点了金万宗的哑穴,他登时无法发生,张口结舌,咿咿吖吖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江朔点穴用的是东岩子赵蕤所传授的“袖里乾坤”的功夫,众花郎见他只随手一拂,首领便做声不得,新罗人不知此乃中原武术中的点穴秘术,还道他会什么神仙道术,刚才金万宗虽然叫他们死战到底,但众人皆想对方是神非人,抵抗还不是白白送死?一时竟无一人敢上前邀战。
金良相看出了花郎们的犹豫,以新罗语高呼:“此乃白头山大神派来的仙童,看来大神认为我金良相不该死,你们要违背神的旨意,顽抗到底么?”
新罗虽然效法中原,也有佛寺、道观,但最多的还是信仰古老的珊蛮教,珊蛮教认为万物有灵,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北地最大的白头山山神自然就是最高神只了,他此言一出,众花郎,更显犹豫,手中武器已都指向地面,不敢再对着江朔了。
江朔身前金万宗嘴里咿呀挣扎,额头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话。
金良相对江朔道:“溯之,烦请你将大上等的哑穴解开。”
江朔点头照办,那人破口大骂道:“金良相,你个狗杀才,江溯之我们一早就都认得,他又怎会是神仙使者?”
金良相道:“我说溯之是大神使者有什么不对?今日你率人追杀我,若非溯之我早已被你杀了,溯之神兵天降岂非神的旨意?我王在新罗汉化改制,便是受了白头山大神的启示,唯有推行大唐制度,才能使我新罗富强。”
金万宗怒道:“放屁、放屁。汝等违背祖宗成法,行察举而废禄邑,祖宗在天有灵怎会支持?”
金良相道:“大上等,你现在说的汉话,可也不是祖宗留下来的,新罗占有高句丽、百济之地,可也不是祖宗的故地。要统治好大唐赐予的九州之地,便该用汉化行唐法。”
金万宗只是不服,脖子一梗道:“今日事败,有死而已,快快动手,休再多言。”
金良相道:“你我都是真骨贵族,本是一家,你又长我一辈,我怎会同族相残?但若国家不行改化革新,仍以骨品用人,统治必无法久长,今我圣王派我入唐朝贡并求官,就是为了学习大唐国富民强的制度,为我新罗所用。大上等却率军截杀,实是不以国家为先,只担心自己利益受损,实非君子所当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