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方紫岚的神色晦暗不明,欧阳梓柔轻笑出声,“方大人觉得方家这般富可敌国,太过招摇了?”
方紫岚垂眸不语似是默认,欧阳梓柔道:“陛下亲口允诺,又有皇后娘娘作保,加之户部把关,方家名正言顺成了为国为民的大皇商,算不得招摇。更何况若说招摇,还得是北境的皇甫家和西境的独孤家,这两家收到陛下旨意后,迅速整编了两支军队赶了过来,甚至还放话说要让汨罗人有来无回,这才是真招摇。”
方紫岚沉默不语,苏月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宁顺帝即位之初,家父苏彻借告老还乡之名离京,前往东海寻长生不老药。家父为官半世公正清廉,却偏生受了家族影响,笃信海外有长生不老药。他带着我娘和我姐妹二人来了东南之地,却不曾想途径林家村附近的时候遇到了歹徒。”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那人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道:“听闻方紫岚方大人看上了莫家的幺子莫涵,巧立名目参了莫家一本,这才有了莫家这一遭,真是飞来横祸。”
他一说完,围坐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聚在了方紫岚身上,只见她从容自若地抿了口茶,然后看向那人道:“先生可知我是谁?”
那人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道:“在下从未听过小姐名讳。”
方紫岚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了他一句,“这里是方府。”
“我知道啊。”那人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哪里不对,京城中姓方的显贵多了去,是以他也没细究是哪座方府,如今回想一番军爷守卫、女子当家作主,莫非是……
在他惶恐不安之际,方紫岚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就是先生所讲故事中的那位方紫岚。”
她说罢,就见那人一个哆嗦跪在了她面前,“小的不知您就是方大人,适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您恕罪。”
“先生请起。”方紫岚抬手示意他起身,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躬着身体不敢站直。
“先生故事讲的不错。”方紫岚好整以暇道:“不过我有一疑问,还请先生解惑。”
“方大人请讲。”那人垂着头,听她问道:“方才先生讲夏侯家医女妙手回春治好瘟疫时,曾提到荣安王之女——荣安郡主帮忙制药,是怎么回事?”
“这……”那人神情犹疑不敢开口,方紫岚不怒自威道:“先生尽管实话实说,我必不会为难先生。”
她说着语调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咬牙切齿道:“更有甚者,他们竟用抢掠而来的,我家的钱财,向荣安王手下的小吏买了林家村保长一职,在村内欺男霸女做尽恶事!可怜家父一世清明,又如何能想到他死后竟有人用他的钱财,做起了买官鬻爵丧尽天良之事?”
方紫岚细细听过她的话,淡声插了一句,“七年前荣安王手下有一小吏被夏侯将军查处,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方大人果然厉害。你猜得不错,当年是我冒死跑出林家村,把证据交给了嫣儿姑娘。”苏月兮眼角垂泪,“若非嫣儿姑娘相助,夏侯将军又如何会把手伸到荣安王的辖地?可我没有想到,我偷跑的事被发现了,我妹妹为了护我,被他们活活打死。那个时候,她才刚生下衡儿不到一个月啊……”
方紫岚怔了一瞬,脱口而出道:“你认识嫣儿姑娘?”
“方大人你不知道,绮罗城被围,几乎是孤悬在外,汨罗人趁机向北拉长了战线,若非独孤明小将军英勇,拦了汨罗人几日,等到了援兵,怕是……”欧阳梓柔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心中了然,“我也未必能在绮罗城撑这么久对吗?”
欧阳梓柔抿了抿唇,没直接回答,“独孤明小将军怎可和方大人相比?他知道自己身后有援军,有恃无恐,可方大人你……”
她猛地顿了顿,近乎突兀地转了话音,“还有东南之地,也不知为何荣安王忽的站出来帮忙安置流民,解决了暴乱,这才能让东南大营的兵马及时赶来汇合。”
“不知为何吗?”方紫岚低声重复了一遍,欧阳梓柔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荣安王身为陛下的皇叔,想来大义为先也是常理。”
方紫岚没有接话,她心中清楚荣安王是什么样的人,大义为先?他根本不配。这其中,必有隐情。
欧阳梓柔并未注意到她眼底凝出的寒霜,仍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若说最厉害的,还是卫大人。我听我爹说,朝堂之上陛下说御驾亲征之前,主战派和主和派都快把大殿的金顶给掀了,主战派因劫粮一事觉得方大人你损兵折将守城不利,主和派说你本就是拖延时间,损兵折将还如何拖延?不如趁早求和。卫大人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欧阳梓柔满脸憧憬道:“卫大人说,‘我大京与汨罗此战,本就凶险无比,不论是谁出征,都没有什么把握。方大人如此,我亦然。如今方大人尚在沙场搏命,堂上诸位却在她背后议论指责,既然堂上诸位皆多谋善断,有把握退汨罗人,不妨取方大人而代之,且问谁能?’”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长叹一声道:“卫大人真是太厉害了,他说完之后满堂鸦雀无声。之后陛下就说既然无人有把握,那他便御驾亲征。大京的命运,由他决定。”
方紫岚唇角轻勾,倒是符合李晟轩的风格。她所认识的李晟轩,从不是逆来顺受软弱可欺之人。因而她始终坚信,这一战李晟轩势在必行。
“陛下御驾亲征,卫大人做先锋,诸葛公子为军师,我和我哥随军护送军备,裴大人和王大人押送粮草,这几日也到了。”欧阳梓柔越说越激动,语调也不由地高昂了许多,“举大京之力,收复失地指日可待,这回必是要汨罗人来求着我们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