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谁能闻出这坛酒里有哪些花蜜,日月乾坤袋就归他所有。如何?够不够简单?”
“简单,简单,太简单了!”曲玲珑跳上擂台,将一锭金子抛给苇菀充作报名费。“在下江湖闲散人,也想来凑个热闹。”
未央夫人嫣然一笑,将酒坛放下:“公子请便。”
“让他们先,我不急。”曲玲珑摇着扇子看天看山看满池摇曳的荷花,就是不看面前的坛坛罐罐。等到台上的人又成为台下的人时,他像只大马猴假装掬些酒闻了闻,又假模假样地咋吧咂吧嘴,煞有其事地连说三句“好酒”,然后掐朵花扔进酒壶晃了晃,闻着酒香道:“这样才货真价实。”
未央夫人双腿一翘,姿势撩人地坐上了桌子:“公子何意?”
“无它。在下是想说,这酒里根本就没有花蜜。”
“没有花蜜,何来花香?妾身被公子弄糊涂了。”
“夫人要是糊涂了,三界中可就没有明白人了。”曲玲珑蹭了蹭酒坛的边缘,嗅着沾手的一点粉末道,“制作这酒坛的原料中掺有大量名贵香料,在烧制过程中使用古法,用数十种香木反复熏烤,出窑时就已经是个香得熏人的坛子了。之后又在百花水中浸泡数日,使得香料的香与花香很好的融为一体。尤其是这坛底,经过特殊处理后,犹如千万种繁花同时盛放那么香浓。用它来装酒,哪怕是掺了水的酒,闻起来也是花香四溢,难辨真假。加之你把这台子设在莲花湖旁,还用几十种花卉装饰,弄得像个超级大花房,就是灵犬也未必能分辨出这酒里有些什么花。搞这么多花样,不就是想混淆视听么?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坛普通白酒,不过是年份久些罢了。”
“公子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么?要不要再好好尝一尝?万一一时疏忽遗漏了什么,可就与宝物无缘了。”
“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这个人武功平平,又没别的长处,就是盲目自信这一点无人能及。”曲玲珑笑道,“如果我说错了,甘愿在碧云天当三年打杂的小厮。”
“公子这般人物,妾身哪舍得让你当小厮?”未央夫人说着夸赞之词,一扭身就到了曲玲珑面前,朝他的脸摸去。曲玲珑快速闪开身,扇子已遮住大半张脸:“夫人厚爱,在下本不该拒绝。奈何在下心有所属,实在无心别人园中的花草。请夫人见谅!”
“没想到呀,公子还是个痴情种。那妾身祝公子与心上人百年好合。”在未央夫人娇俏的笑声中,日月乾坤袋直奔曲玲珑的面部。“公子拿好了。”
眼看日月乾坤袋已到了眼前,曲玲珑的手上也没动作,只是脚下打转,直转到擂台一角,侧身靠着花架看那袋子在空中飞转、势颓、坠落,然后捡起袋子找莫待去了,根本不理台下那些嘲笑和咒骂。未央夫人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才宣布开始下一场比赛。
“幸不辱命!它是你的了。”曲玲珑将日月乾坤塞到莫待手中,兴高采烈地道,“乾坤袋的口会根据东西的大小变大或缩小,还会依照你的心意将你需要的东西放进你手里,你拿出来的必定是你想要的。旁人如果不知道你袋子里装了些什么,根本无法行偷盗之事。以后有多少东西你都可以装进去,完全不用担心不好找。”
“赚翻了,赚翻了!”莫待立马将怀里和袖子里的东西都装了进去,袋子还是干瘪瘪的。“回头还可以装很多小鱼干进去。”
梅染想起随身携带的小鱼干,没做声。
曲玲珑皱皱鼻子:“那岂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一股鱼腥味?好难闻!”
莫待白了他一眼:“我叫你闻了?我的东西爱咋弄咋弄,你管不着!”
夜月灿笑道:“他就是想闻,你不叫他闻,他才故意说难闻恶心你。”
曲玲珑正要反驳,冷不防莫待将口袋罩在他头上,往下一拉,竟真将他装了进去。莫待大喜过望:“哈,得了个好东西!”
谢轻云忍住笑道:“东西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里面的空气够不够用。”
“我目测他的肺很不错,憋一会没事。”莫待捏住袋子口,搓来揉去玩了好大一阵才放曲玲珑出来,笑问,“滋味如何?”
曲玲珑装模作样地整理好衣冠,揉着脸答曰:“安静,舒坦,温暖,还别有洞天,简直妙不可言!”
这一来激起了莫待的好奇,竟也想钻进去试试。曲玲珑和夜月灿一个劲地怂恿,谢轻云拦着不让:“你若知道了其中的妙趣,怕是以后会天天躲在里面不出来。万一被哪个不怀好意的得了机会,将你封在了里面,那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我进得去就出得来,不用你操心。”
“不行!绝对不行!”谢轻云难得一见地板了脸,“这关系到你的安全问题,不许胡闹!”
“这么凶干嘛?我偏要!”
谢轻云仍旧捏着袋子,口气却软了:“听话!换个别的玩。要是你觉得这里不好玩,我可以陪你去找乐子。”
“别的都玩过了,我现在就想玩这个。”
谢轻云指着曲玲珑和夜月灿骂道:“都是你俩惹的事!吃饱了撑的,撺掇他做什么不好,要来玩这没深浅的!倘若日后这破袋子害他身陷险境,我剁了你俩喂鸡!”
这一回,曲玲珑和夜月灿倒也识趣,只听不还嘴。
莫待幸灾乐祸地笑道:“就是就是,一个个不正干的家伙,回头把你们做成鸡饲料。”忽见雪凌寒满脸的不高兴,忙换了表情,极小声地嘟囔道,“不玩就不玩嘛,干嘛绷着脸!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谢轻云既心疼又无奈,默默叹了口气,松了手。
曲玲珑和夜月灿一见,立时拉着莫待研究袋子的新功能。很快,众人都加入进来,兴致勃勃地讨论那只毫不起眼的小袋子到底能装多少东西,完全不关心子归剑的争夺战。等讨论完日月乾坤袋,又开始猜那迟迟不肯揭晓的特等奖到底是什么玩意。曲玲珑开了个赌局,说没猜中的听凭猜中的驱使一月,甘为牛马也不得反悔。有雪凌寒在,莫待是绝不会参赌的,只是撺掇谢轻云把赌注下得更大些。江逾白和雪凌寒也没有参与,只袖手看热闹。倒是梅染,跟着入局了,惹得众人好生诧异。
第二名的争夺战结束了,子归剑被江湖中一个新兴小门派的年轻女弟子得了去。那女子头发焦黄稀疏,五短身材,声如洪钟,容貌奇丑无比,酒量大得吓人。她用一盏茶的功夫在数十坛酒中找出了未央夫人指定的七叶七花酒,还准确无误地说出了酒中是哪七叶,哪七花,以及七叶七花的采摘时间和酿造过程等,赢了个满堂彩。
有那不甘心的,叫嚷道:“子规是名剑,名剑只能在名士手中方能体现其价值。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孩子,怎配得上如此宝物?还是把子规留给有名望的高手吧,也算是后进对前辈的一点敬意。”
“你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说了一通这么冠冕堂皇的话,难为你!”黄发女子喝着剩下的酒,笑道,“说出这样无耻的话,还想要我的敬意?也不嫌羞臊得慌。”
那人正要回嘴,被未央夫人拦下:“这位爷,比赛规则您不清楚?”
“当然清楚。只是我觉得她这样的人,不配!”
未央夫人玩着子规,笑道:“姑娘,这位爷说你不配,你怎么说?”
黄发女子龇牙一笑:“比赛规则是夫人定的,夫人说该怎么办?”
未央夫人搂着黄发女子的肩膀,笑着替她斟满酒:“小机灵鬼,心眼还蛮多的。在妾身看来,不遵守规则和背信弃义的人同属一路货色,都是不入流的混账王八蛋!”说完,摘下鬓边的美女樱朝那人射过去,“敢坏我未央夫人的规矩,死!”
黄发女子道:“对付他,夫人用不着使这样大的力气。”
未央夫人道:“这不是赶时间么?妾身怕看戏的着急。”
说话间,那人已身首异处。美女樱重新回到未央夫人手中,滴血未沾。黄发女子揖手一礼,携子规剑扬长而去。
未央夫人笑得妖媚:“诸位爷,咱是继续啊还是歇歇?”
对《泽灵卷》和《黄泉经》没兴趣的已不耐烦继续等下去,叫嚷着要未央夫人组织最后的比赛,有兴趣的又要求按部就班地进行。为着各自的目的,两拨人吵了起来,越吵越凶,竟有大打出手的势态。
曲玲珑道:“如果《泽灵卷》和《黄泉经》是假的,她必定会顺势而为。”
果不其然,未央夫人娥眉微蹙,眉间浮起一抹忧色:“呀,这可叫妾身为难了!来的都是客,妾身该听谁的?听了您的,伤了他的心。听了他的,您又不愿意。妾身该如何是好?要不,请各位爷论资排辈自论高低,谁排在最前头妾身就听谁的。”
夜月灿叫道:“这女人也太奸滑了!她这不是要挑起龙虎斗么?”
曲玲珑道:“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妙招。未央的奸不只是因为她不动生色就挑起了龙虎斗,而是她一早就算计好了,明目张胆又合情合理地将双方人数控制在她想要的范围。莫公子,我有没有说错?没说错你就夸夸我呗。”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对阵的双方果然人数悬殊。莫待一指日月乾坤袋:“赏你再进去体验一番妙不可言的洞天?”
曲玲珑笑道:“留待下次吧,今儿已经够了。”
有那脑子清醒的,立马提出反对意见:“我等此行是为了品酒交友,奖品只是附属品。若为了身外之物伤了和气,甚至丢了性命,那就太不值了。论资排辈的事就算了吧。”
“也是。能拿到奖品最好,拿不到就当是来看景了。”
“对,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来,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未央夫人笑道:“爷怎么说,妾身就怎么做。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先到此为止,明日再准时开赛?”
“我说未央夫人,你就不能痛快点告诉大家那最后的奖品是什么吗?”
“公子误会了。不是妾身不愿说,是妾身怕说出来诸位晚上睡不着。”
“既然怕我们睡不着,那不如今天一气干到底,比出个你长我短来!”
“你长我短可不是那么容易比较出来的。”未央夫人似乎不胜烦恼,眼里尽是烦忧。“星魂叮嘱过多次,说这木兰策是比《泽灵卷》和《黄泉经》更宝贝的东西,不能轻易就露了真容,不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妾身虽不知它究竟宝贝在哪里,但也听说过很多人为它丢了性命。所以呀……”
“木兰策?你是说最后的奖品是木兰策?我没听错?是木兰策对吗?”问话的男子呼吸急促,面红耳赤,扒着擂台的边缘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两遍。尽管还没得到未央夫人的答复,他的眼睛已经因为兴奋变红了。当然,激动的不只他一人,但凡有心闯出番名堂的人的血都也开始翻滚。众人谈论着木兰策的前世今生,再也没人提起《泽灵卷》和《黄泉经》的。
“是呀,就是木兰策。可还对得起您的期盼?”未央夫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翘的嘴角藏着一丝极难觉察的嘲讽。她从胸前掏出一卷轴,在金黄色的绸缎包皮上印下香艳一吻,将其放在《泽灵卷》和《黄泉经》之上。“为了木兰策,诸位是养精蓄锐以待明日,还是一鼓作气,一战到底?”
“当然是一鼓作气了!什么时候比出结果了什么时候结束!”
“就是!反正也睡不着,待着也是待着,还白白浪费时间!”
“行,那就依各位爷的意思,继续比。”未央夫人吩咐苇菀准备照明,又命人送来酒菜,让众人边吃边看。“有心决雌雄的请上台稍事休息,为之后的比赛做准备。”
人群蜂拥向擂台,都想为木兰策奋力一搏。
未央夫人媚眼如织,掩面娇笑:“别急,别挤,都有机会施展身手。”她的笑声不大,穿透力却极强,像细风吹到每个人耳边,娇怯怯软绵绵的,挠得人心痒痒的。笑声止,最先发问的男子倒下了,面皮青紫,已然昏厥过去。
“又来这一招!未央夫人,你什么意思?”有人问。
“爷,妾身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担心人太多,挤来挤去的伤了人,替大家清清场子罢了。爷不会不领妾身的情吧?”
“未央夫人的情谁敢不领。那就多谢了。”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被抬着离开。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偌大的莲花台上就只剩七八人还面不改色地站着。仙门弟子也都没事,这一半是因为他们本身修为都不错,一半则有赖于悬挂在他们腰间的仙门信物,为他们挡去了部分大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