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分隔时间的车门伴随着少年们的踏入缓缓关闭,白雾在虚无的命运之中铺筑银轨,再度一次次分隔他们与那个充斥着惨烈与痛苦的世界。
直到现在,他们的精神仍然没有从那个尚未得到开化的野蛮时代中脱离出来,就连此时此刻的呼吸中都带着烟尘与血火的味道。
就算到了现在,他们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人命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变成连草芥都不如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多人试图努力了那么久,但这些人仍然与茹毛饮血的野兽无异。
虽然曾经隐约在历史读物上听说过,在界限极为模糊的中世纪结束之前的黑暗日子里,这段时间曾被誉为历史彻底停摆的年代,任何与文明社会相关的一切进步在这里都不再存在了……
但来自文明社会的他们不论是理解这些人,又或者是加入这场难以理喻的狂欢都是不现实的。
他们除了狼狈地喘息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从列车上得到的光鲜礼服早在一场场文明的破碎中变成了肮脏的破布,那些在下城区染上的鲜血不管如何用力,都无法轻易从织物中被轻易祛除。
端木闻琴看着他们身上携带的鲜血与创口,从过往带来的灰尘就算抵达了未来也无法驱逐干净,更何况破碎的心灵?
这显然不是一顿话聊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不可能站在原地和他们说一些大道理就能使得这俩男高的心灵如同子供番里被美少女光波打中的怪人一样瞬间变得纯净如初,所有苦难与晦暗都在可爱美好的咒语下被净化成了对于社会有益的模样。
如果不拿出切实的解决方案,或者是让他们被更大的痛苦所吸引,这种情况是调理不好的。
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在这个时候找点什么例子,或者是自我挖苦给他们排忧解难;那些从童年之中得到创伤的人都得花近大半辈子去治愈自己,更何况这俩看上去三观直接碎成渣渣,铁定留下ptsd的倒霉蛋。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顿感麻烦地挠了挠头。
这下端木闻琴算是明白为什么百夏社中那么多人,结果这个麻烦偏偏得找上她了——一定是制造问题的人预见了这种难堪的情况,最终才从众多大能中找到了她这个压根不会正式治疗的心理医生。
既然短期内无法利用科学手段给他俩调理好,那就强行上魔法的是吧?
真是简单粗暴的方法……
过于年幼的心理医生摇了摇头,对于派出任务的存在内心产生了些许鄙夷——创造了对于男高来说过于惨烈的任务,结果又安排了一个能强行篡改认知的【魔女】来强行拉回他俩避免变成反社会阴郁比,这简直就没把他俩当正儿八经的人看,而是某种纯纯的工具。
真不知道这俩倒霉蛋到底犯了什么事才遇上这种任务。
老板是要骂的,但是活还是得干的,她皱着眉头又打量了至今还在惊惧痉挛的周烨和李剑白,显然不是能通过【言语】打开【门】的状态。
“竹乌,得在这里用上权能了。”端木闻琴叹了口气,“虽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还是麻烦你照看着点,毕竟这次出任务对方需求没表达清楚,我们没有把固定的钥匙带上,只能强行创造一个门来突入他们的心境了……”
“医生,道理我都懂,但是眼下这种突然半路加设定是不是不太好?”助手也跟着叹了口气,嘴里不知道在吐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以为我想,我巴不得干脆当木桩子坐到结束,拿钱轻松也没什么多余的售后要做……”她翻了个白眼,“但你看这俩是我们不介入能飒爽自愈的样子?”
竹乌打量了几眼明显内心剧烈受创的李剑白和周烨,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俩是不是得罪发任务的了?”他很真诚发问了,“我记得他们那个世界不是有隐性条约,对未成年有条约保护的吗?”
端木闻琴沉默了片刻,随后指了指她自己,又指了指竹乌,示意他俩就是保护措施。
“还有,他俩应该成年了。”
男子啧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干活吧。”
“知道了……”端木闻琴深吸一口气,将双手合并交叠伸出,随后缓缓分开;
“舒展躯体。
“深呼吸。”
很显然眼前的少年们对她那不温和,也并不明确的引导词根本给不出什么捧哏一样的反应。
“眼乃是心之窗口,耳为门户,口为锁,触感为壁垒。
“躯体为心之小屋,外界乃是梦中之梦,三层重叠的非现实之现实。”
并没有理会杵在那和两根立柱的少年们,端木闻琴比起引导他们放松身心的催眠,更像是在走一趟必须完成的流程一样,不太用心,但起码专注:
“此时我为心之暖炉,为叩响门扉的访客,外界花园中的小径;纯善的灵精,乃受天之旨意,遵循自我的法则,此为正当理性的卫道路径……
“于是,洞察之扉理应为我打开。”
翠色的钥匙于掌心之间浮现而出,伴随着清晨水藻气味,水声,与碧色的细小影子经过,整辆列车的车厢在此刻隐没于从非现实浮现而出的幻境之中。
【心之镜,吾问汝,汝当为何?】
虚幻的门扉如同鸟翼一般翩跹而舞,微微颤抖着,等待着眼前钥匙的回答。
【我应答,我为湖中鸟。】
手中的钥匙在回答之后的顷刻幻化为迅捷的碧色翠鸟,眨眼间便扎入了层层叠叠羽翼构筑起的虚无心灵之扉,随后,门扉化作无数飞鸟游鱼在虚无的世界中索然俱散,只留下了泛着纯粹白光的门状入口。
端木闻琴冲竹乌挥了挥手,随后坦然走入——
现在是心灵魔女的专属领域了。
眼前所有异象似乎只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之内,对于周烨和李剑白来说,端木闻琴只是在眼前摆了几个奇怪的pose,紧接着就呆在了原地。
当然他们俩现在这精神状态肯定也没有心思去关注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心理医生到底是不是在犯中二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