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居委会主任郝俊晖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非要让杜明贤在厨神斋里挂一张海报！
    “这…”
    杜明贤看着海报「艾滋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和偏见」的标题，以及底下图文并茂介绍艾滋病的内容，发了愁：“这东西挂在饭店里不太好吧？”
    “唉…怎么都这么说？包子铺的老周和蛋糕店的小苏也不愿意，本来觉得小杜你上过大学应该稍微明白点事理呢！”郝俊晖的语气里或多或少带了些责怪。
    “这跟明不明白事理没关系！话说您怎么突然想起宣传这个啦？”
    “本来12月1日是全国艾滋病日，我想着让附近街道和商户都挂上宣传海报来提高附近居民的意识，本以为很顺利的事情这几天却一直处处受堵，商家不让贴，楼道公告栏的也被撕了下来，贴在街道宣传栏的也很快被别的公告覆上了！”
    “能理解吧，毕竟艾滋病是几乎无药可治的绝症，而且有传染性…”
    “传染源只有血液、母婴和性，根本不是空气飞沫啊！真是的，其他居民也就算了，怎么连小杜你也这么孤陋寡闻？！”
    “我知道，附近的居民其实大多也都知道。”
    “那为什么还会发生1区5号楼小赵的事情？”
    小赵是个20多岁年轻女孩，和杜明贤一样是独自来苍启打拼，原本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和街里街坊的关系都不错。有天她在单位里突然晕倒，送到医院检查后虽然醒了过来，但就此像是变了个人，每天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
    后来不知是哪个好事的打听到了原来是她被检查出来患了艾滋病，所有人对她的态度立刻180度大转变——人人对她退避三舍；有些街坊们当着她的面就骂她“贱”、“脏”；有些孩子也在父母的教唆下向她扔石头；许多附近的商家尤其是饭店都赶她不让她进来…
    杜明贤本人的态度其实是持中的，但厨神斋毕竟还得考虑其他顾客，有许多人直言绝对不和小赵在一起进食否则永远不来厨神斋，在他们的压力下，杜明贤只能委婉地表示如果小赵需要外卖或送餐自己可以提供，明白自己不受待见的小赵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她的音讯。
    “小赵三番五次地说过，患艾滋是因为在老家医院献血的时候护士把没有做过血检就抽血的艾滋病人的针管给她用。人家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从来也没…算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过得很好，你信吗？”郝俊晖没好气地说。
    “我这里忙，您就直说吧！”
    “工作丢了、男朋友吹了还要她赔偿、朋友和家里人都跟她断绝关系、房东也把她赶出去了！”
    “她现在住在哪儿？”
    “街角那边的无证宾馆，整天以泪洗面，听说还寻过短见！”
    “唉，可怜见的…”
    “你也就会说些好听的吧？”
    “您不也是？”
    “我已经在想办法为她找个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房子住了，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对她友好些，不指望说是拥抱亲吻，起码见面了点头微笑一下难不成就会传染吗！？”
    “说的有道理，我也愿意这么做，但您总不能逼着不愿意的人吧？”
    “所以才要宣传号召啊！喏，看看你是不是光说不练的时机到了，把这个挂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吧！”郝俊晖又拿出了那张海报。
    “呃……您既然是要让大家对她友好和微笑，那就换张微笑的海报吧？这大剌剌的艾滋病毒看着渗人和恶心啊！”
    “可是……”郝俊晖自己拿着海报看了看，也觉得有些不妥：“好吧，那我现在就去做，你可不能再找理由了啊！”
    望着郝俊晖的背影，石铁龙感慨道：“这小伙子还真是热心啊！”
    “居委会马上就要改选了，他想要连任，这么热心或多或少是有些私心的。”
    “但起码做的是好事，对吧？”
    “对。”
    这时，着急去上班的威廉见早饭迟迟没好，等得不耐烦了：“磨蹭什么呢？！”
    “因为艾滋病耽搁了些，很快就好！”
    “我不吃了！”
    “等等！你至于这么敏感吗？！”
    “开玩笑的，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姓郝的果然玩得好！”
    “玩什么？”
    “道德绑架。”
    杜明贤点头：“我也觉得他有些过了，但周围人包括咱们对小赵的态度也确实不太公平…”
    “这也没办法啊！”估计又是怕杜明贤生气开除自己，石铁龙赶紧解释：“大家都知道这病的可怕，也不认为那丫头罪大恶极，但也没说非要和她来往吧？！”
    “您别着急，我理解您，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歧视或厌恶她，但平时确实是想和她保持些距离，也不想和她有过多来往，唉……”
    “小老板叹这么大口气干嘛？觉得自己不圣洁了吗？”
    “什么意思？”
    “你有道德洁癖，有时候想太多。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残忍和不公平的，接受吧，更何况就你一个人改变也没用呀！”
    “那假如我被确诊了艾滋病…”
    “死也别告诉别人！立刻把检查报告烧了，每次去医院都要裹得比虞莹丫头和你逛街还严实！”
    “你怎么这么有经验？等等，我记得你年轻时候两性关系很乱的，难道说……”
    杜明贤如临大敌，身后的石铁龙也在犹豫要不要让女儿转班？
    “别胡说！我…运气还行。”虽然体检结果一切健康，但想起年轻时候自愿或非自愿各种经历以及天灾人祸，威廉只能用“运气好”来总结。
    “小老板我问你：假如我确诊了，你还会愿意当我室友吗？假如虞莹丫头确诊了，你还会跟她继续交往吗？”
    “这俩问题不是一个层面吧？！我跟莹莹是要……”
    “答案是一样的吧？”
    杜明贤一怔，不说话了。
    事实上，大多数人对于艾滋病都有最基本的了解，但因为趋利避害的本性在，即便知道并非传染途径，没有来往的绝对必要也会选择远离自保——这是种无奈的偏见，不管郝俊晖如何宣传如何号召都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