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与餐厅周围的阴暗处,圈有一块小空地,被不算太高的建筑群包裹,连入口都称不上的墙缝明明只够通过一个成年人,这块空地上却摆着明显通过不了这最初的坎的放置物,比如无人看管的餐车,没有任何油烟气滋起的烧烤架,七零八落的寂寞躺椅,还有贴合墙边摆着的,看起来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为了装啤酒而存在于世界上的超级大冰箱。
这里是一抔净土,从劳累,喧嚣以及浮夸乖离出来的小天地,坐井而观天,知足而伫立。大灯的残光散播在头顶的岩石层,形成一种独特的夜色之美。
寻求法律边缘的刺激,以及疲于工作,而邪心一歪,想找个地方偷懒时,这块小空地永远都是这群人一时的避风港,由于空间有限,有时候还得排上队,算得上‘冷门’的避‘暑’胜地了。
人数说不多其实还蛮多,不过大部分人都囤积在角落,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一台发光的便携电视的液晶屏上,滑稽的笑声如同火焰一般炙热包裹着他们,那黑不溜秋的一撮又一撮黑影影,就好像被蜂蜜诱惑住的蚂蚁一般,神秘而又充满了危险气息。
“就为了这点破薪水!干不下去了哇!”
先前在布置舞台时想方设法霸凌沐阳的两个前辈,十分符合人设地一手啤酒,一手零食,好是悠哉地坐在毯子上偷大懒,明明整个落花村上下都充满了劳动的呼声与冲劲,这两人仍然无动于衷,他们就像混合在废铁里的钨,进煅烧炉里铁都融完了,就他俩还读不懂空气的,遨游在铁水之中,格外辣眼。
“别喝那么多,等一下要被发现了,指不定会被梦美小姐扒拉个精光,吊在杆上当笑话呢...”
“那就如你所愿?”
这时候,梦美突然一个神出鬼没,借着无光的影子,出现在两人身后,她换上了新的衣服,回归女神该有的咖位,若隐若现的大腿曲线蚕食着色心膨满男人的理性,就连大腿窝的一张一合,都能把色心之人的眼珠子染上桃色的爱心。
“哇——”
苏丹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手中还未喝完的啤酒罐毫不畏惧,与苏丹所期待的方向毫无干系地抛向梦美,里头发泡的液体在空中点滴成线,一个小小的不幸即将引爆一颗重磅炸弹——
但梦美也不是吃素的,她一个精准的舞步,便优雅地躲开了突发的灾难,为苏丹续上了新的一轮人生。
“梦,梦美小姐,我,我们——”
“两位男士,赌场有台老虎机当掉了,你们来帮个忙。”
“但,但我们...”
就算这两人犯下了就连招呼客人都想拜托清风的这般忙碌时,自私地犯懒的大罪,梦美仍然以保留面子的方式,请求两人过去帮忙,本来都做好被骂死了的觉悟,尽可能摆出委屈的面部表情,妄想这一刻将世界中流淌的悲伤大河纳入怀中,却得到了温柔的对待,两人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遂展露出阳光纯粹的笑容。
“好的!好的!”
两人那眉飞色舞的傻笑还挂在嘴上,肩膀上却忽然各多出了一只壮实的手掌,金色的狮子头出现在了两人脑袋的中间,兽性侧漏。
“噫啊啊啊啊啊...”
肩膀碎裂的声音融化在了空气之中,最强大的女人,莱茵堪比雄性的指压,就好像坦克的履带遨游山间,轻易将两颗小石碾碎,让苏丹与阿本那傻脸糅杂着生不如死,全身动弹不得,仿佛每一块关节都被焊上了金属溶液。
“梦美小姐,我这就把这两个东西带走。”
“嗯,你先走,记住我叮嘱你的,等今晚结束了再来找我。”
莱茵霸气地点了点头,两个丢人现眼的男人在空中颤抖着被平移,这两人的脸在莱茵毫不知觉被入口的夹缝来回摩擦的滑稽未来一幕,以及日后满脸创口贴的丑容,近在眼前。
望了一眼囤积在角落的人群,梦美冷冷地一哼,遂将视线转向其中一张颠倒的躺椅,肮脏的凳脚上竟然坐着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同样用凝重的表情盯着梦美。
“苏恩。”
“你浪费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你也浪漫着想在梦里约我吗?”
“呵,某种意义上那倒是,要是我没遇到那两个翘班的白痴,说不定今天都遇不着你了。”
“哼·...随我来。”
梦美整理衣摆,往那堆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用高跟鞋那崭新的根部,对着墙角一阵搅弄,由于光照微弱,沐阳压根看不清梦美具体意图,只听见咯哒的一声后,一阵生锈的推拉滑轨声后,一股玫瑰香精的气味扑鼻而来。
“注意阶梯。”
没想到这样一块小空地都能整出一个暗门来,那群还在对着液晶屏喜怒哀乐的人群也没有发觉,沐阳也就不假思索地,跟着梦美走进了暗门。
外头已经够昏暗了,里头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如果只是凭味觉的片面印象,那沐阳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这个房间的用途,便是用来偷偷风流的场所。
只不过落花村已经坐拥一座令人震撼树屋,是红灯绿酒、风流纵横的标志,而在权威的眼皮底下设那么一间房,就像暴政之下年幼的革命军一般,危险而不堪一击。
不想官方被分去太多的油水?她还在意这个?她可是头牌啊。
“之前你那装酷的态度,这下怎么哪都见不着了?期间限定的?”
“...哼,情况有变,这跟你也脱不了关系。”
梦美兴趣不大地在里头找了个柔软,听起来像床的地方坐下,顺手点起了一根星火,那是燃烧的烟草头,沐阳下意识地捂住鼻口,这味道可是他各个种类合并起来最讨厌的前几名,甚至不惜逼迫自己窒息,也不愿意让鼻腔里的任何一根体毛受罪。
“嗉..咳!”
寂静的空间被呛出来的干咳声淹没,梦美就像炒菜时把辣椒粉当成了盐,尝了一口后直接过激反应的冒失美食家般,连美女之形象也弃之不顾,大口大口豪迈地将还没进肺的烟气全都呕了出来。
“哼,难闻死了。”
沐阳有点迷惑地望着才被点起来不足5秒的烟,眼睁睁看着它还能爆燃的‘青春’被按在烟灰缸地,强行枯萎成死灰。
“我想你也不会蠢到中途跳车吧?你若不从,那就要被厨师长一手碾碎,毫不意外。”
没有容貌的那股魅惑的衬托,这冰冷的声音里揣着上千把冷刃,寒光在黑暗中四射,威慑力十足,不愧于领导着一群女子军团的首领,而不单单是色彩沉郁的玫瑰。
“...请你借多点人手,能由我直接指挥的棋子。”
“...呵,瞧你说的笑话。”
梦美不屑地跺起了脚,不耐烦的敲音在几乎封闭的空间里反射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毕恭毕敬地请那两个饭桶去赌场修老虎机,你以为他俩还有那本事?天大的笑话,那两个废物到那里也只能握着个扳手,在老虎机边上装出修理的样子,面临客人耐心的考验,最后实在不行就拿去跟客人负荆请罪。没错,就连东西坏了都没有人手派过去修,你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就已经是对整个落花的员工亵渎了,你还能说出刚才那句话来吗?先生?”
“只需要借莱茵一用即可。”
“听不明白吗?连一只猫的人手都外借不了。”
“那舞台上如果要出状况了,你我都不会好受的。”
沐阳无意识间下重了语气,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个会对森罗万象抱有博爱之心的人,但唯独这座舞台上,他不希望出现万一。
“与我何干,我不是神,不是预言家,又怎么知道哪儿会出问题?哪里该配置更多的人员?要真出毛病了,那只能怨天不怨,再说了,你我该做的事跟舞台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些自诩音乐家的败者,就算真的受伤了,也没人替他们喊冤的。”
然而,梦美却爆出了如此冷酷的发言。
那是当然,沐阳并非不理解梦美的态度,就连总管落下的犯罪宣告书,也未必是真的,看起来更像是为了摆弄神秘感而整出来的恶作剧,但万一呢?真的有人对这个活动怀揣杀心,如果是地表上古典音乐的狂乱份子混了进来呢?
如果把那封书信交给梦美看,说不定她就会有所改观,但沐阳不敢冒然将书信的事泄露出去,不知为何,总感觉内心十分抵制这么处理。
“舞台边上的安保工作需要进一步加强。”
“...你别让我重复相同的话,这点事小事自己搞定——捎上跟你一伙儿的饭桶不就好了,他可不会主动找事做,让他做牛做马,也没他反抗的立场。”
“他...”
事到如今,又如何去拜托温蒂呢,而且他又到底能做什么?
“别管什么舞台不舞台的,你可别忘了,宵语一定会在盛宴之时有所动作,她可是整个落花的烹饪主动脉,肯定也没法太自由的行动,你就得在这段时间抓到她的把柄——唉,实在惦记着舞台,那你只需要特定宵语的行动时间便是,也没让你一整晚上都蹲在厨房门口。”
“...”
说完,梦美从座位上站起身,推着沐阳一块从房间出去。
外头的空气也只离别了数分钟,如今却闻起来香甜得很。
将暗门再次隐藏好后,梦美便学着沐阳先前那般潇洒离去,留下脑袋发胀的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