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万民欢呼，奇迹之子回归了原初之母的怀抱》
    朔月并没有疯。
    恰恰相反，他很冷静。
    看着向他俯冲而来的金固，青年的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奶奶说过，男人应该冷静，沸腾的水只会蒸发。”
    第三法并非万能的，充其量比别人多出一条命而已，要是灵魂体崩碎的话，那可就真的死了。
    即使如此，朔月的身上，仍存有着山河浩荡般的气魄。
    “不管你是疯了，还是在准备着其他手段，我都不会让你靠近母亲的。”
    比起重伤濒死的青年，金固的速度要快得多，眨眼间接近了自由落体的朔月，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现在——给我上去！”
    咔嚓。
    感受到掠过脸颊的湿意，金固下意识低头，旋即眼神凝固。
    白袍的碎片飘飞，连同飘飞的双臂一起，脱离了主人的视线。
    幽蓝的灵火重新燃起，白骨面具之上凝聚出虚无的焰光，那来自幽谷回响的火焰点燃了身躯，让它如祭品般熊熊燃烧着——而这份牺牲所召唤出的兽，张开了深渊之口。
    一口咬住，顷刻炼化。
    精纯的魔力汇入体内，令朔月发出满足的叹息，迷离的瞳孔重新聚焦。
    固有技能·死之渊，发动。
    没有剧痛，心里的惊愕压制了一切感觉，金固看着重新开始坠落的身影，似乎能看到面具底下，朔月那计谋得逞的笑容。
    他以为当英雄双臂被折断，双腿被撕裂，精疲力竭的时候，神明就能轻易扼住他们的咽喉，将他们的命运肆意摆弄。
    可是他错了。
    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不单单是仰赖锋利的宝剑，高洁的白马和珍贵的宝物。
    幸运和奇迹什么的，都太肤浅，太表面了。
    那些如火般燃烧，如光般耀眼的精神与意志，才是这一名称的本质体现。
    在这份决意没有被彻底折断之前，任何的鲁莽和下意识的轻慢，都会成为英雄死中求活的希望。
    若不主动向前，而是以天之锁迎击的话，或许朔月就只能不甘的被消灭。
    可偏偏金固靠近了，而青年，又正好有着反败为胜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俩心里都清楚，金固的体内蕴含着什么东西——
    “真香！”
    魔术的阵纹开始勾勒了，迎着呼啸的飓风，青年背朝着恶毒的黑泥之海，却像是拥抱太阳般，纵声大笑。
    “感谢金固老板送来的大火箭，老板大气嗷！”
    “金固，你！”
    与疯狂的同胞纠缠的巴力拉赫穆们目眦欲裂，它们愤怒地看向金固，而双臂断裂的少年不言不语，只是默默的将这苦果吞进肚子里。
    然后，以更决然的速度，俯冲而下。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战斗续行也有着极限，临时恢复的力量，不可能挡住天之锁。
    淡金色的锁链鸣啸，金固牢牢锁定着坠落的朔月，如子弹般电射而出。
    “真好啊，如此坚定的意志。”朔月也没有预料到金固会穷追不舍，在逐渐成型的魔术阵中，他低声感叹，“如果你是我们的朋友，那该有多好。”
    “那还真是抱歉，朔月。”金固冷哼，杀意没有丝毫减弱，“我是母亲的孩子，我会将一切都献给母亲。”
    正如英雄有着自己的执着，金固作为提亚马特之子，同样有着不可退让的立场。
    欣赏与敬佩是真的，但是并不妨碍他将朔月这一威胁扼杀在此地。
    水火不容的两人，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不对哦，金固。”
    “嗯？”
    绿发飞舞，面容俊美到雌雄莫辩的少年蹙眉，看着越发靠近的魔法使抬了抬下巴，意念呼唤下，驻足于生死夹缝间的‘兽’发出不满的哼声，但还是乖乖吐出了一块肢体。
    那是，金固的手臂。
    随着幽蓝灵火推举，这蕴含着魔力的泥人偶之躯，被固定在了魔术阵的中心。
    “你要干什么，朔月！”
    随着魔术阵亮起，金固心底的危机感陡然炸响，他怒喝一声，俯冲的速度越发加快，甚至有音爆声接连响起，在半空中炸开凝结云。
    在这生死关头，仍留下的一只手臂。
    没有吞噬，反而郑重其事的保存下来，公然摆在了魔术阵的中心。
    ——这分明是要用他的手臂为媒介，召唤出什么来！
    要召唤什么……这个魔法使，要用这具躯体，召唤谁！！！
    “停手！朔月，你给我停手！”连金固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藏着些许颤抖：“你现在还剩下多少魔力？牺牲自己进行召唤召唤，值得吗？”
    “给我放弃！毫无魔力的你，根本不可能在生命之海里存活！”
    “不要妄想着能活下来，我……不，我们一定不会让召唤出来的人救走你的！”
    还差一点，就能把这个危险的家伙控制住了！
    金固情不自禁的战栗着，可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刻，那个该死的青年，还在愉快的大笑：
    “活不下去——呵，那又如何！”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准备让他对我负责。”
    最后的阵纹描绘完成，朔月体内的魔力再度枯竭，脸色飞速苍白下去，可那双眸子却如星辰般，闪闪发光。
    “守护世界的英雄，怎么能够被一己私欲所裹挟呢！”
    青年看着金固焦急中透露着恐惧的神色，天之锁的尖端飞速向眉心逼近了，他下意识弹动手指，可早已极限的躯壳再也挤不出一丝力量。最终，他释然的笑了笑，然后张开双臂。
    向世界，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于此起誓，吾将成就世间一切善行，吾将镇压世间一切恶行！”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反驳朔月的话语，因为他的一切英勇，抗争与壮举，正是对这句话的完美诠释。
    独自迎战两位人类之恶，以长箭贯穿回归与怜悯双兽，并将起源之母重创，将魔神王永远的驱逐出了这片土地。
    这份伟业，就连英灵座上的豪杰们，都要心悦诚服。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自抑制之轮而来……天平的守护者啊！”
    哪怕无数次的呼喊，这份召唤语中蕴含的情感，仍让朔月翘起嘴角，心胸澎湃。
    跟得上来吗，同伴们啊。
    如果能追上我的背影——那就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这是现世之英雄的最后祈愿。
    在美好未来里开怀大笑的人何必是我？
    没有去看什么结果，更没有选择完成契约，彻底力竭的青年哈哈大笑着，如陨星般落入了无边的黑色海洋中。
    恶意的黑泥溅起散开，又倒卷而来，如跗骨之蛆般蔓延，要将那具白骨的假面吞没。
    金固身躯颤抖，脸上浮现出细汗，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命令着天之锁越过魔术阵，飞向逐渐沉没的青年。
    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朔月这是在自杀？
    这样光芒万丈的英雄，这样令人恐惧的对手，怎么会迎来这么悄无声息的临终？
    可就在天之锁即将贯入生命之海的瞬间，有泛着金光的兵器从侧面飞出，以刁钻的角度将锁链的尖端磕飞。
    “什么！”
    金光点亮了金固的眼眸，令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往昔的幻影，破碎的记忆，那仍在身体里回响的哀恸与幸福……在看到魔术阵中那道身影的瞬间，再度如海潮般波涛汹涌。
    让他在僵硬中，越发窒息。
    “是你？竟然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呵呵，哈哈哈哈！”
    黑泥之中，朔月笑得越发得意。果然，命运仍眷顾着他和这个世界：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带来救赎的吧。不，应该说没人比你更有资格，去爱护这个美索不达米亚的一草一木！”
    啊啊，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了呢。
    第三法的防护哀鸣着破碎了，不详的纹路欣喜的撕扯着肌肤，自胸口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在面部与反逆灵子发生冲突，炸开泛着腥味的创痕。
    逐渐暗淡的视野里，朔月平静的闭上眼睛，任凭剧痛和疲惫如黑泥涌来，堵塞了他的耳朵，鼻腔与嘴唇。
    隔着海面，那厮杀声越发的模糊了，只能依稀的感觉一道身影冲出重围，头也不回的脱离战场。
    风波平息之后，记忆就只剩下了恍恍惚惚的，如梦般的倒影。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我的朋友们。
    “请沿着这条荣耀与荆棘之路，继续走下去吧……”
    “aaaa——”
    虹色结晶箭无声消散了，提亚马特发出了虚弱的声音，随着海面翻涌，她将自己的孩子们留在了大地之上，而自己则徐徐沉入了海底，自我封印。
    连同生命襁褓中昏睡，蜕化的英雄一起。
    这便是，传说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