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莉卡试图反抗。
然后被镇压了。
圣女当面,哪里有她这位菜鸟放肆的理由。
“坦白从宽。”
芙蕾德莉卡一把扣住安洁莉卡的手腕,把她压在床铺上:“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给……”
安洁莉卡宁死不从道:“你就算糟蹋了我,我也打死不说!”
芙蕾:“?”
让娜微微挑眉:“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胡说八道!”芙蕾德莉卡拍了一下安洁莉卡的屁股:“我哪有这种功能啊!”
“我听爱丽榭说过一句大夏的古话……”让娜目光更加微妙:“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伱真的是圣女吗?”
“圣人都要被你气的揭棺而起了!”
让娜耸肩:“我是不是圣女,其实我自己说了不算,而且圣女又怎么了,也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啊,谁都没规定我不能说带颜色的笑话,我上辈子还有过一个梦想,想要一栋大城堡在里面塞满俊美男仆呢。”
安洁莉卡眼睛一亮:“同道中人啊。”
“然后呢?”芙蕾德莉卡问。
“然后在完成这个梦想之前,我就被杀了。”让娜比划了一个断头的动作:“血喷的老高了。”
芙蕾虚着眼睛:“这不是《断头公女》里的故事情节么?”
“啊,原来你看过。”圣女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颗葡萄,对着上方抛起来:“我很喜欢这本书里的一句话——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上了价格。”
她仰起头,用舌尖接住葡萄,咬下一口,葡萄汁顺着唇角流淌下来,她舔了一口,像是吮吸着鲜血。
“猜猜看,一个准皇太子妃的身份,价值几何?”
“足够让你的人头落地吗?”
安洁莉卡不挣扎也不说话了。
芙蕾德莉卡问:“有这么恐怖么,会人头落地?”
“当今罗马皇室,至今没有确立皇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一共三位皇子,而大皇子虽然最为年长,但也只比后面几人大个两岁,优势并不绝对。”让娜平淡道:“而且三位皇子背后都有各自的舅舅和外祖父支持,总体来说实力相当,我想你们也都很清楚,皇室对于继承权的争夺有多么激烈。”
“既然如此,为什么大皇子要选择安洁莉卡,如果选择其他大贵族的女儿作为联姻对象,不是更好吗?”芙蕾德莉卡追问。
“对于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他推掉了原本的婚事,选择了和安洁莉卡联姻,这根本不正常……而大皇子查理曼,我曾经和他见过,很确定这个人不是什么恋爱脑,而是一台权利机械,但凡他的所作所为必有用意。”
让娜认真道:“我委实不认为他是什么好的结婚对象,即便成为了太子妃甚至罗马的国母,也不过是作为一颗宝石镶嵌在了王冠上作为装饰品——这和我所认为的幸福人生,根本不是一回事。”
“倘若安洁莉卡是有野心的女人也就罢了,我不会多管闲事,可你偏偏是个傻白甜……”
安洁莉卡抬起头说:“我不是傻白甜!”
“每一个傻白甜都这么说。”芙蕾德莉卡叹了口气,劝说道:“收手吧,安洁莉卡,外面都是大皇子,你斗不过他的。”
“你们不懂。”安洁莉卡不反抗,只是躺平在床铺上:“你们都不懂,即便是想反抗,我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啊。”
她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我其实不是一个听话的女儿,因为母亲走的很早,后来亲小姨又成了后母,为了这些事,我没少跟她吵闹,跟父亲冷战。”
“我在家里刁难过很多人,不论是佣人还是教师,十三岁之前,我每年都要换五个以上的家庭教师……”
芙蕾德莉卡打断:“你不是夸耀学习成绩很好吗,你是自己考入的皇家学院啊。”
“那是因为我聪明。”安洁莉卡顿了顿又说:“也是因为后来被送入了修道院里,闲着没事做只能学习。”
“总之呢……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那么听话,至少父亲和小姨的话对我没有那么强大的约束力。”
“我也知道,即便我那么任性,他们也还是会原谅和爱着我……正是因为他们爱着我,才能忍受我的刁蛮,只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似乎所有不愉快都可以被忘记。”
说着,她忽然闭上了眼睛,语气变得低沉:“但我宁可他们不爱我。”
“如果他们不爱我,那么我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这个家,任由它在皇室的怒火下烧成灰烬。”
安洁莉卡的目光变得空洞而遥远,话音平淡的叙述着,好似再说其他人的事。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
“我可以保持任性的基础是家人愿意原谅我,他们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这些都是人情,都是债务……我们都是背负着债务出生的,父母的养育之恩、亲人们的供给,这些都是需要偿还的贷款。”
手指缓缓攥紧了床单,安洁莉卡看向窗外,眼里白茫茫的一片。
“在将这些还清之前,就算身体自由了,心灵也永远无法挣脱束缚。”
“我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内,一直都试图向他们证明,我并不需要他们的爱和关怀。”
“我想过,如果他们给我安排一个我不喜欢的结婚对象,那更是极好的。”
“为此我做好了离家出走的全部准备,甚至连放弃姓氏的后果也可以一并承担。”
安洁莉卡自言自语的说着,像是沉浸在了回忆或者幻想中。
“我想象过,等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加倍的嘲笑他们,然后蛮不讲理的将这场婚礼搞砸,我甚至准备好了一千多字的发言稿,随时准备好成为贵族女孩们私底下讨论和崇拜的偶像。”
“等做完这一件事,我就可以彻底的和过去道别——让我亲爱的父亲和小姨不用顾及我的想法,幸福的生一窝宝宝,只要那个老东西还中用的话……而我得到了宝贵的自由,大可以提着行李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人生。”
她笑了起来,无声的笑了起来,但很快,这份笑意中就带上了几分有气无力的悲哀。
“然而,然而……”
她坐起身来,推开芙蕾德莉卡,缓缓的说:“当小姨跪在我面前,请求我接受这个婚事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了。”
“她,跪下来了?”芙蕾德莉卡想起了之前的那位年轻的贵妇人,很难想象她会这么做。
“很诡异是吧,我当时也很震惊,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如何愤怒,我准备好的剧本全部都被糟蹋了,根本没有按照我的原本打算发展。”安洁莉卡咬着牙关,可恨又可气的轻轻叹息:“如果她用暴力对待我,我会还以颜色;如果她用大义施压我,我会反唇相讥……但她用的是软刀子,她祈求我不要任性。”
“始终端着母亲架子的那个女人就像是被抽去了脊椎一样,跪在了地上,去哀求她姐姐的女儿……我想象不出来当时的小姨是什么心情。”
“然后……”
“你答应她。”让娜平淡的接续。
“是。”安洁莉卡说:“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幕会如何表演,你精心准备好的大戏没来得及登场就宣告了夭折,命运之神像个三流家一样嬉笑着跳到你跟前大声说话‘不好意思,剧本临时改动了,这一幕不演了,我们直接跳过去下一幕吧’,舞台剧这么写会被骂死,但它是命运之神啊,谁敢对它指指点点呢?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演下去。”
漂亮的金丝雀捏着自己的嘴角,强行撑起来一个笑容:“这时候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只能微笑了啊。”
这份笑容是那般易碎。
圣女陷入了沉默,这已经超过了她的理解范畴,即便情商不高,她也知道这不适合自己来指指点点。
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
当断则断说的容易,但每一个人身上的亲情都是血脉中的锁链,亲情沉淀下来,锁链就会越发牢固。
“哎,本来不想说这些的……”安洁莉卡垂下手掌,抱着膝盖:“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可怜一样,好像是被亲情绑架了。”
她看向芙蕾德莉卡,复杂的笑了笑:“我尤其不情愿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暴露给你这个小矮子……但你能这么在乎我,我是真的很高兴了,所以也该拿出一些诚意来。”
芙蕾德莉卡靠着墙壁,看向窗外的明媚阳光,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安洁莉卡很早之前就想逃离这个牢笼,却始终没能付诸实施,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
“皇室,才是一切的麻烦根源。”
“你说了一句相当危险的话呢,被人听到当心被告上审判庭。”圣女目光一斜,然后颔首道:“不过在今天这一点上,我赞同你的说法……可皇室终究是皇室,就算你下了决心为了多会所爱去刺杀大皇子,我想也没什么机会的。”
芙蕾没有对‘多会所爱’这句话进行精准吐槽,因为她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她在想,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安洁莉卡已经丧失了逃婚的想法,但这不意味着她默不作声的卷入其中就是好的结果。
皇室夺嫡,如果大皇子失败了,最终维纳斯家不也还是引火烧身么?
这场婚礼根本就不应该成立!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呢?
是不是该回去找白先生商量一下。
白先生……
对了!
“我明白了。”芙蕾德莉卡改口:“我不会再劝说你什么,希望明天的婚礼上我可以给你敬一杯酒。”
“当然可以。”安洁莉卡轻轻点头。
让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芙蕾德莉卡放弃的这么果断。
然后下一句就听到芙蕾轻飘飘的说。
“好的,我会带着未婚夫一起过去。”
安洁莉卡呆呆的问。
“……你说谁要来?”
“我的未婚夫啊。”
“你有未婚夫?”让娜诧异道。
“真是失礼,我为什么不能有未婚夫?”芙蕾德莉卡拿出手机,炫耀道:“我有照片作证!”
两个女子将信将疑的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目光陡然凝固。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怎么样,很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