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曹操的惊恐
    刘协的奏本第二天便从御史台，发往禁军大营。
    随着王朗判决以及那封劝诫信之后，洛阳城里仿佛陡然安静了下来。
    对于‘豪仆杀人抢地案’尘埃落地，后续并没有发生什么，一切都太平下来。
    倒是大司马府，渐渐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大司马府。
    皇甫嵩惯常冷清的脸上，有着丝丝红晕，明显的病态。
    郭嘉不是第一次见刘辩了，曾在大司马府待过一段时间，或近或远，都观察过许久。
    不远处的刘虞已经上手，同样不断批复着公文。
    皇甫嵩冒出这个念头后，不自觉的拧眉思索起来。
    皇甫嵩见他松口，多少放松一些，可心如明镜。
    皇甫嵩皱了皱眉，见没有其他人，沉默一阵，道：“我不行了，大概活不过今年。你是未来的大司马，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作为大司马，最重要的就是：远离朝政，谨言慎行！”
    曹操狭长双眼惊色一闪，连忙道：“回陛下，是臣固执所为，奉孝力劝未成。”
    宫里沉默了很久，还是再次出面，保住了曹操。
    典韦这才瓮声道：“二殿下不能靠近羊。”
    孙策则暗自警惕，低着头，心怀忐忑。
    刘虞自是很清楚，脸色多少有些严肃，道：“大司马，你不觉得，需要对颍川党做一些平衡吗？”
    刘辩眉头一挑，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了吧。”
    他这种变化，无疑会带来朝廷的争斗，刑曹大司马府与尚书台的对峙。这对大司马府极为不利，身为手握兵权的特殊机构，一旦风吹草动变化引起宫里的警惕，一步不慎，后果难以预料！
    皇甫嵩再次擦着头上的冷汗，紧了紧衣服，道：“不行。”
    可曹操只是上过几道奏本，给刘辩写过几封密信作为解释，眼前的陛下从来没有要求他回京，当面澄清。
    但朝廷没有钱粮安抚，强压之下，黄巾之乱时起时伏，虽然不复以往，可朝廷不敢掉以轻心，比以往更加关注。
    他倒是没想到，曾经一向老成持重的刘太尉，在幽州这几年，态度会有这种变化。
    但见典韦，赵云，潘隐等人毫无动作，不禁迟疑起来。
    “臣曹操，参见陛下！”满脸络腮胡，双眼狭长的曹操单膝下跪，沉声道。
    张绣，周瑜，孙策等人脸色大变，纷纷起身，下意识的要去握身后的刀兵。
    刘辩故作思索，道：“公瑾，你觉得，这水师，是荆州水师，还是大汉水师？”
    许褚还是第一次见当今的皇帝陛下，貌似恭敬，眼神则若有若无的打量，心里震惊也好奇。
    眼前的陛下，从来都是笑容晏晏，给人礼贤下士，毫无严厉。
    黄巾军波及大半个汉朝疆土，却在青州最为炽盛，曹操威逼利诱，征讨半年，才堪堪平定。
    周瑜愣了下，连忙道：“是，微臣有耳闻。”
    “直说。”皇甫嵩意简言赅的道。
    刘虞喝了口茶，好像随意的道：“青州朱使君的请辞奏本，陛下已经准备了，接下来，就是要遴选青州牧。‘军政分离’在青州暂且还不合适，得须一个能力出众的人前往。”
    他那二儿子，不止身体不好，还对羊过敏。
    但是皇甫嵩没有接，硬生生的挺了过来，他双眼通红的盯着刘虞，道：“曹操不能动，其他人更不能动。另外，大司马府的事情，须事事上禀，不得擅端。”
    曹操知晓分寸！
    吴郡，现在是孙坚的地盘。
    对于刘辩的突然传召，曹操心里是紧张的。
    赵云在刘辩身边待过很长时间的人，谢了一声就毫不犹豫的坐在刘辩边上，拿起刀就下手。
    刘辩笑了笑，拿起身边的酒壶，地给他，道：“尝一尝，宫里新酿的，外面喝不到。”
    说着，又回头向赵云等人，道：“快，冷了不好吃。”
    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曹操端坐笔直，低着头，目不斜视。
    一众人围着一只烤羊，吃的十分欢实，眨眼间就少了一小半。
    刘虞知道皇甫嵩的地位，神色如常，道：“大司马，我的计划是，逐步将刘表，公孙瓒，孙坚，袁绍等人调离南方，以忠于朝廷的能臣大将替代，为将来的平乱铺垫。”
    很长一段时间，曹操都心怀不安，难以揣度宫里的真实态度。
    朝野不知道多少人对他疯狂弹劾，要将他置于死地。
    刘虞对皇甫嵩的态度生出一些不满，道：“大司马，要坐看某些事情的发生？”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典韦在翻转着烤羊，没好气的道：“你转的慢一点，不要那么用力。火要均匀，也不能让架子散掉……”
    刘辩正在喝酒，闻言道：“免礼，都过来吃吧。”
    皇甫嵩看着门外明媚阳光，突然觉得异常刺眼。
    潘隐一直站在刘辩身后，目光审视的跪地的三人，又悄悄收回目光。
    “曹操。”这一次，刘虞比皇甫嵩的话还要干脆。
    这对朝局，对国政，对大汉江山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擦着头上的冷汗，道：“嗯。”
    郭嘉的酒瘾瞬间就上来了，面上却毫无波澜，躬着身道：“回陛下，臣与曹将军打赌输了，要戒酒一个月。”
    皇甫嵩咳嗽几声，看了眼门外，太阳高高，有着温暖的光线，但他身体却阵阵冰冷，头上虚汗不断。
    咚咚咚
    刘辩看着滋滋冒油的烤全羊，手里的小刀早就忍不住了，擦了擦口水，忽然看向周瑜，道：“荆州水师已经安置在东莱郡，朕听说，荆州那边，一直要求水师返回江夏？”
    他难受的轻吐口气，道：“朝廷对曹操十分不满，一直在寻求遏制，尤其是颍川党。”
    他时不时的咳嗽，仍旧坚持处理着案桌上的积务。
    哪怕郭嘉再心思如妖，面对刘辩还是情不自禁的躬身，道：“微臣前年曾入职大司马府，远远见过陛下，陛下未曾注意到微臣。”
    刘虞神色从容，带着微笑，道：“大司马，我听说，陛下在禁军大营见了司马防，黄忠，徐荣等人不说，还见了张燕。”
    三八.六.一六六.二一一
    突然间，皇甫嵩剧烈咳嗽起来，铁硬的脸角阵阵抽搐，整个人仿佛都扭曲起来。
    曹操不止是他的老部下，还在卢植的扶持下，在大司马府待了一年多。
    曹操现在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资历太浅，不足以压制大汉朝的那些骄兵悍将。第二个，便是曹操被朝野所忌惮，一旦擢升，肯定会引来激烈反对，强行入尚书台，或许会遭到蛮横的抵制。
    典韦闷声应着，哪怕坐在那，也比所有人高一个头不止，粗壮大汉有点干不出这种精细活。
    “微臣郭嘉/许褚，参见陛下。”郭嘉，许褚跪在曹操身后。
    倒是赵云，张绣等人坐直身体，看向长途跋涉而来的曹操。
    去年他突然发兵老家，占据了谯县，改变了江东局势。
    将来真的如果是刘虞接替他成为大司马府，‘台府之争’或许会迅速爆发。
    简简单单的一个‘嗯’，便再无声音。
    刘表在荆州已经成势，不知道多少人劝他‘自立谋大业’，而刘表确实也这么想，甚至是这么做了。
    沉思良久，皇甫嵩见刘虞已经坐回去，埋头疾书，不禁暗道：陛下，该回京了吧？
    刘辩确实在准备回京。
    作为大司马，皇甫嵩向来远离朝局，但他对于‘将领’的任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除了宫里干预外，尚书台也无权插手，或者说，皇甫嵩有足够的权力以及能力对抗尚书台。
    刘辩拿起身边的酒壶，轻轻喝了一口，只觉口感爽遍全身，忍不住的给典韦，赵云，周瑜等人都倒了一杯，道：“尝尝，这是宫里新酿的酒，配合这羊腿，简直要升仙……”
    他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吗？南方诸侯一个个坐大，开始不受朝廷节制，朝廷这么纵容下去，汉室江山将危吗？
    周瑜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眼前的陛下，为什么会与他提及水师，而且还点了吴郡。
    刘辩点头，道：“嗯，朕准备设立大汉水师以及水师都督，暂且是一支，放在青州东莱，另一支……放在吴郡。”
    这位大司马，病到这种程度了，还这么坚持。
    这次见到，郭嘉深深注视片刻，便盯着刘辩手里的酒壶，他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酒香气。
    周瑜，孙策等人见是曹操，悄悄放下刀兵，坐了回去。
    皇甫嵩默默一阵，道：“那荆州怎么办？”
    典韦，赵云等人倒是还好，周瑜，孙策等人吓的头皮发麻。
    在典韦身旁，还坐着孙策与周瑜，而赵云，张绣等人站在刘辩身后。
    郭嘉同样没想到，这位陛下的开门见山是这般诛心！
    皇甫嵩的语气平淡，可却不容置疑。
    这句话一出，不止郭嘉，曹操面露惊色，潘隐，赵云，张绣，孙策，周瑜等人更是心头惊骇。
    ‘成大业’，在这个时候往往指的是图谋不轨！
    曹操猛的伏地，沉声道：“臣对陛下对大汉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陛下但有忧虑，臣百死莫赎！”
    刘虞一见便知道他在硬挺，连忙将茶杯拿起来，道：“大司马，先喝口茶，不要激动。”
    在皇甫嵩看来，曹操这个人虽然品行不端，行事妄为，但严格来说，并没有‘出格’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他正在等一个人。
    于是，曹操，郭嘉，许褚三人坐到了刘辩的对面，只有他们三人。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似有人在急速靠近。
    可孙策清晰的感觉到，那平淡笑容，暗藏着刺骨的杀机！
    “陛下，可以吃了。”这时，典韦瓮声道。
    来人非常快，只有三匹马，打到了近前，勒住马便跳下来，向着刘辩等人快步而来。
    皇甫嵩冷清的脸角渐渐硬起，变得面无表情，生人勿进。
    刘虞铺垫的差不多了，沉吟着道：“我大汉能人辈出，胜任青州牧的更不在少数。我意将刘表调回来，由他镇守青州。”
    刘辩一口羊肉一口酒，舒服的不行，与典韦道：“典韦，以后在宫里搞几只羊，没事就烤一烤，御厨的那些菜，朕早就吃腻了……”
    典韦看着刘辩，一张粗糙大脸，欲言又止。
    待到午休时候，两人简单吃过，刘虞便端着茶杯，坐到了皇甫嵩的对面。
    费力半天，割下一块，放在碗里再次切割，吃了一口，顿时满嘴生香，口腹生津，一脸满足的与典韦，孙策，周瑜等人道：“别看，下刀。”
    “咳咳”
    皇甫嵩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孙策，周瑜等人愣了又愣，见着众人都上手了，只好跟着。
    而在赵云，张绣等人起身后，孙策，周瑜等人自然跟着。
    刘辩唔的一声，笑容更多，道：“所以，抢占谯县，是你的主意？”
    眼前这陛下，‘平易’的过分！
    但看着皇甫嵩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刘虞也不好多说什么，点头道：“我知道了，伱先休息，莫要多虑。”
    刘辩仿佛没有看到曹操，歪着头，打量着郭嘉，微笑着道：“郭奉孝？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刘辩早就等不及了，端着碗，拿起小刀，就向着早就盯了半天的羊腿下刀。
    但遭遇了左栗的强行打击，不止打掉了刘表的野心，也令得江东世家渐渐疏远刘表。
    周瑜去年一直身在江东，自然清楚的很，不假思索的道：“自是大汉水师。”
    ‘或许，曹操比刘虞更合适。’
    刘虞看着皇甫嵩，不自觉的皱眉。
    满脸络腮胡的曹操没有什么表情，谢恩之后，来到刘辩身旁坐下。
    刘辩瞥了他一眼，还是盯着郭嘉，道：“看来，曹将军很在乎你，在这种时候，还出言维护于你。郭嘉，你觉得，曹操是不是一个成大业之人？”
    刘辩眨了眨眼，道：“怎么了？”
    皇甫嵩近来病的有些严重，经常告假。
    他深吸一口气，同样伏地，语气平静从容，道：“回陛下，曹将军无大业之心，有成大事之能。”
    ‘大业’与‘大事’只有一字之差，意思是天差地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