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连忙将张秦的尸首,翻到了背面向上。
这时,沈炼一眼就看到了张秦的后脑勺,血淋淋的。
鲜血染红了头发,将头发凝固在了一起。
后脑勺的伤口不小,看这伤口,应当是足以致命了。
而除了这个伤口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明显的伤口,甚至衣服都没有破口子,也没有看到明显的刀剑伤痕。
当然,这只是沈炼简单的检查,至于更具体的,就得等仵作到来了。
沈炼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环境。
枯井很明显的立于前方,前方是墙壁,两侧有一些竹子,若是站在远处,因为竹子的遮挡,并不容易看到这里。
所以,这里倒也的确是一个犯案的好地方。
他说道:“谁最先发现的尸首,本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
很快,一个瘦高的衙役走了过来。
他向沈炼一拜:“秦大人,是小人最先发现的张大人的尸首。”
沈炼看下衙役,问道:“你来到这里时,可发现这里有其他人?”
衙役摇头道:“未曾发现其他人。”
“小人负责搜查这片区域,一开始小人在想,张大人会不会在竹林里,我们没有注意到,所以小人先来的竹林查看,不过没有找到张大人。”
“小人当时觉得张大人应该没有在这里,便要离开。”
“而在离开时,小人经过这口枯井,一开始小人也没想张大人会在枯井里,小人纯粹是下意识的,向枯井里看了一眼。”
“然后,小人就发现了张大人的尸首。”
沈炼看向杜楚客。
杜楚客点头道:“当时有三人负责这片区域,其他两人虽然没亲自来这里,可也看到了他的整个行动经过。”
这是杜楚客在确定衙役没有说谎了。
沈炼微微点头。
他说道:“那你在发现尸首时,可曾发现枯井周围有什么异常?”
“或者,可曾发现,带血的东西?”
衙役想了想,说道:“没有发现。”
沈炼目光一直在关注着衙役,衙役虽然有些畏惧自己,可目光并无躲闪,看起来,应该没有说谎。
他点了点头:“好,本官知道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
接着,沈炼就看到一些穿着大理寺衣服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盗侠王小花。
看来是褚遂良派王小花带人来了。
“沈大人。”
王小花等人向沈炼一拜。
沈炼微微颔首,直接道:“仵作,验尸。”
仵作不敢耽搁,迅速走了过去。
在仵作验尸的间隙,沈炼向王小花问道:“衙门里可还好?”
王小花点着头:“大人放心,一切安好,有褚大人在,一切都井然有序。”
沈炼微微颔首。
他从中午出来和天玑喝酒后,就遇到了韩迁的案子,刚解决完那个案子,来到工部,又遇到了大火和杀人案。
所以,这使得他一直都没机会返回大理寺衙门。
王小花看着死者的尸首,压低声音问道:“大人,这就是大人来工部的目标?”
看来巳蛇已经将事情,告诉了王小花。
王小花过来,也应该是巳蛇的意思,让王小花听候自己分咐,免得身旁没个称心的人。
沈炼点了点头:“是他,不过本官还没来得及见他,他就死了。”
王小花问道:“是北斗会在灭口?”
沈炼摇了摇头:“本官觉得应该不是,不过具体如何,还要查过之后才清楚。”
王小花忙点头。
……
“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吗?”
沈炼摇了摇头:“先看看验尸结果吧。”
王小花不再多言,寸步不离的跟在沈炼身后。
没多久,仵作起身。
杜楚客忙问道:“怎么样?”
其他人也都看向仵作。
仵作则看向沈炼,见沈炼点头后,他才开口。
“死者死亡时间不长,应该在半个时辰内。”
“死者身上有一些划破碰撞的伤口,但这些伤口符合落井的情况,所以并非凶手所为。”
“死者真正的致命伤,是后脑处的伤口。”
“他的后脑,应该遭受了尖锐物体的撞击,被人在身后,猛然砸中,使得他当场死亡。”
沈炼点了点头,和他的推测差不多。
不过……
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之内。
他看向杜楚客,杜楚客明白沈炼的意思,道:“是火灾发生之后,但在彻底扑灭之前开始,也就是秦大人抵达之前的两刻钟,到现在。”
火灾发生之后,到现在……
这个时间段……
沈炼眯了眯眼睛。
包括了两个情况。
一个,是火灾发生后的混乱状态。
是因为火灾混乱情况,有人趁机杀了张秦。
这两种情况,代表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如果说,张秦的被杀是,因为凶手要趁着火灾发生,趁着混乱动手,那么,就说明凶手很可能是临时起意,想要如此去做。
而他临时起意,想要抓住混乱的机会去除掉张秦,那就说明,他与张秦,很可能是临时发生的某些冲突,或者,是积怨已深,今天张秦又和他发生了一些矛盾,导致心底的杀意彻底激发。
而若是另一种情况。
是因为自己到来了,张秦被杀。
那这些件案子,就很可能,要推翻沈炼之前的推断了。
之前沈炼推断,张秦被杀,与北斗会大概率无关。
可如果,是因为自己到来了,张秦被灭口了,那就很可能,是与北斗会有关的。
毕竟,自己的本事,北斗会是最清楚的。
张秦刚刚放了火,还没来得及逃走,自己就来了。
这很可能会导致张秦暴露。
所以为了避免张秦被自己抓到,被自己问出北斗会的秘密,北斗会隐藏的其他人,便干脆杀人灭口。
从而彻底断了张秦这条线索。
倘若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那这一点,就极有可能了。
所以,接下来断案的重点,就是要确定,张秦被杀,和自己是否有关。
倘若能再度缩小张秦死亡的时间,确定张秦是在自己来之前死的,还是来之后死的,那这个难点,或许也就能解开了。
沈炼想到这里,看像杜楚客,道:“杜大人,麻烦你问一下工部的人,问问他们,在这半个时辰之内,都有谁见过张秦,然后再确定一下,他们最后见到张秦的时间。”
“我想看看,能否再缩短一下张秦的死亡范围。”
杜楚客一听,自然不会迟疑。
他现在,也是迫不及待的希望沈炼赶紧破案。
否则的话,衙门失火,侍郎被杀,一旦自己去见陛下,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但倘若自己是带着破案的结果去的,虽然也会被骂,但至少,程度不会太严重。
“好,我这就去问问他们。”
说着,杜楚客立即离去。
沈炼这时,见仵作正向四外寻摸着。
王小花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仵作皱眉道:“我在找凶器。”
“凶器?”
王小花说道:“就是那击打死者的重物?”
仵作点了点头:“凶器上,肯定还染着血,应该不难找。”
“可这里却没有。”
王小花猜测道:“会不会凶手将其藏起来了?”
仵作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啊。”
“死者的伤口处,有着一些稀碎的石屑,所以不出意外,死者应该是被石头给砸死的。”
“而石头随处可见,应该就是凶手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的。”
“所以,这种凶器,根本不会暴露凶手的身份,凶手没理由将其藏起来。”
“若是真的藏起来了,一旦被发现,反而会暴露的危险。”
王小花这才恍然。
而这时,沈炼忽然说道:“除了凶器不在这里,你们有没有发现,地面上,也没有明显的,放射性的血迹。”
仵作愣了一下。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看向沈炼,道:“沈大人的意思,难道是?”
沈炼眯了眯眼睛,道:“本官刚刚检查过死者的伤口,伤口表面血迹很多。”
“按照这样的伤口推断,凶手行凶时,死者肯定也有血迹迸射了出来。”
“可是,井边只有些许血滴而已,却没有明显的,呈放射状的血迹。”
“这只能说明……”
王小忙问道:“说明什么?”
沈炼目光幽深,语气沉稳,道:“眼前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王小花凤眸瞪大,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沈炼,意外道:“既然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案发现场在哪?”
沈炼沉思片刻,道:“这就需要我们去寻找了。”
他找到一个衙役,说道:“本官要去检查张秦平常办公的地方。”
衙役忙道:“沈大人这里请。”
很快,衙役就带着沈炼他们,来到了张秦的办公房。
张秦身为工部侍郎,乃是工部的三把手。
以他的身份地位,办公房自然也是单独独间的。
推开门,衙役道:“就是这里了。”
沈炼微微点头。
他站在门口,向里面看去。
只见办公房的面积不算太大。
里面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旁边还有一排书架。
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些薄,书架上则放着一些书。
十分简洁,简单。
“这房门你们之前检查的时候,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沈炼向衙役问道。
衙役道:“是开着的。”
开着?
沈炼眯了眯眼睛。
门开着,站在外面,一眼便可以将办公房看的干干净净。
那这就说明,里面是没有人的。
也不怕有人查看。
看来,这里大概率,不会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否则的话,凶手处理现场,擦干血迹,处理凶器,都绝不会开着门。
毕竟,外面随便走个人,目光随便一扫,就能发现异常。
当然,这也不排除,凶手处理完了现场,才打开的门。
沈炼向衙役进一步确定,道:“在本官让你们寻找张秦之前,有没有人注意过,他的办公房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衙役想了想,道:“之前杜大人问过,这办公房的不远处,就是一口水井,在灭火时,有不少人打水经过这里,他们说,在他们经过这里时,门就一直打开着,没有关过。”
沈炼微微点头。
这下是彻底确定了。
这里不会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过,就算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可能存在一些重要线索。
沈炼进入了办公房内。
他来到桌子前,坐了下去。
目光看向桌子上的东西。
纸张有些混乱的铺在桌子上,毛笔挂在笔架上,砚台是完全干的。
沈炼手指在砚台上抹了一下,没有任何的墨迹。
这表明,砚台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
他目光又看向一旁的书薄,随手翻开,只见里面是工部一些申请审核的文件。
而这文件,是需要张秦审批的。
沈炼看了一眼日期,这都是今天送来的。
可是,所有的书薄,都堆在一起,却没有一个有审批的结果。
这表明,他一天都无心做事。
而韩迁是早上被发现出事的。
这是否证明,韩迁没有来衙门时,张秦就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然后,他一把火烧了卷宗室,解决了韩迁的尾巴。
可是,他一天都不做事,就不担心被怀疑吗?
卷宗被烧毁,本就是一件人人自危的事。
这个时候,张秦却一天都没做事,如此反常,绝对会被注意。
身为北斗会的探子,他怎么敢如此引注目?
除非……
沈炼眯了眯眼睛。
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动着。
因为,他不在乎。
发现就发现,怀疑就怀疑,对他都没影响。
沈炼眸中精光陡然一闪。
“张秦其实在放火之后,是打算直接逃走,彻底离开工部的!”
“他知道韩迁出事,很可能会牵连他,所以他要撤了!”
“放火烧毁卷宗,就是他撤离前,所做的掩盖一切线索的事。”
“放火烧毁卷宗,就是他撤离前,所做的掩盖一切线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