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玉兰,正坐在洛阳城外的车内,挑开窗帘,向着王屋山的方向张望。
外面天气虽冷,但玉兰的心却是火热,她一想起金蝉就在前方的众山之中,距离洛阳不过百里,心中就莫名的高兴。虽然与金蝉只分手了两个多月,但在她心中,却有种想去见他的感觉。
玉兰忽又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回想起她由灵鹫寺回到宫中后的事情。
回到宫中后,一切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每日空闲时,她就为太后诵起佛经。
当她一念起佛经,脑海中便是金蝉的音容笑貌。玉兰强迫让自己不去想金蝉,可是一看到太后清秀又憔悴的面庞,依稀有金蝉的影子,好几次都将佛经念错。
太后见她这个模样,还道是她连日奔波之故,于是命她回去好生休息,自己或是看佛经,或是看玉兰所画的五台山景,怔怔地出神。
等春节临近,朝廷上下,又是一番忙碌,纵是太后病体刚好,也得参与了不少活动。等年过了,宫中又静了下来。
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已不再那么寒冷了。玉兰想起张道陵和金蝉说过等春天来了,要助自己寻亲,心中更是又欢喜,又恐慌,也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每次她服待太后入睡后,回到自己房中,总是思绪万千,不能安心入睡,细想这一年来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一一幕幕地让她柔肠百转,有时感觉肝胆俱裂,有时感觉生不如死。但终于苦尽甘来,盼得了太后病好。
但藏在她心底的那个大秘密,却沉重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面对着太后,见她沉稳平静,处理政事一如往昔,群臣及至皇帝,对她都是无比的敬畏。日子又恢复了太后未得病之前的日子。
看着太后一点也记不清发病前后那段时间里的事情,玉兰心中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太后如今无恙,悲得是她费尽心力寻子,当终于找到,却又母子不能相见。母子二人,一个是受尽折磨,只能日夜苦思,一个是茫然无知,将亲子一再错过。这种情景,让当事人的玉兰如何不心急心忧。
在她心里,对金蝉的同情,远胜过自己。她虽是孤儿,而且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可见到金蝉的遭遇,感觉自己虽然不知父母在哪里,但比起金蝉来,却更是多一些说不上来的庆幸。
那一日,她从太后殿中出来,回到自己房中,心绪不定,抚了会琴,仍是静不下心来,琴调也是断断续续的。
她索性弃琴不弹,寻来太后赏赐的蔡伦新献的专用于绘画的大给,提起笔来,微一沉呤,在上面写下她曾记着的一首古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她刚刚写完,忽听得外面有声音唤道:“太后驾到。”
唬得玉兰来不及收拾,忙出屋迎接。只见太后在众人陪同下径直进得她屋中来,口中笑着问道:“兰儿,我听得像是你在弹琴,琴声断续,听不甚真切,便索性不请自来了。”
玉兰笑着迎道:“太后,您若是想听,传兰儿为您弹就是了,何劳您玉驾亲来。”
“哎,我也想出来走走。’太后一眼瞧见玉兰写的诗,上前一读,已明其意,心中暗道:看这样子是这小妮子心思多了,长大了。记得上次玉兰去五台山时,大哥前来见我,与我说皇帝对玉兰甚是喜爱,在我生病期间,多次表达了对玉兰的喜爱之情,他也曾与玉兰说过,不成想玉兰却对大哥说,她自太后得病之后,日夜为太后祈祷,更是许下了只要我病能够好起来,玉兰宁愿削发出家,终身长拜佛前之愿,还道若是我将来驾凤西归,她愿以身相殉。哎!这小妮子,虽不是我亲生,可对起我来,当真是比亲生的还要上心。只是这孩子受我影响,一心念佛,她小小年纪,毕竟年少不经事,不懂男女之情,若要她一辈子青衣古佛,岂不是害了她。想到这里,太后伸手将眼前的纸合上,对玉兰道:“兰儿,可是又生思亲之情了?”
“噢!这诗是兰儿在一本诗经上看到的,闲来无事,便是随便写的。兰儿适才弹琴,感觉手指太拙,便写写字来练练手。”
太后听了,微微一笑,也不多问,只是让左右退下,她要在此听玉兰弹琴。
玉兰于是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又弹了一曲阳春白雪。
太后两曲听过多,叹道:“兰儿真可谓多才多艺,但上天保佑兰儿。”
玉兰听太后说出此话,心想往常太后都是说佛祖保佑,今日为何说出这句话来。当下含笑问道:“太后,您还要听什么曲子啊?”
太后摆手道:“你先歇会吧!兰儿,我见你自打五台山回来后,总是有心事的样子,你有什么心事,不与我说呢?”
玉兰听了一惊,忙起身,来到太后身旁,拉着太后的手道:“太后,兰儿没有心事啊!”
“小丫头,你那点心思瞒得了我吗?我看到过好几次了,每次你念佛经的时候,目光总是无所适从,与之前一心诵佛是不一样的。”
玉兰听了,忙笑着掩饰道:“啊!是这个呀!太后你看出来了。我确实也感觉到了,一看到佛经,就想到那个金蝉小师父,他年纪不见得有我大,可佛法修的是这样的精通,所以每次诵经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不禁想起金蝉小师父译经时的情景。”
“呵呵,怪不得你现在爱走神了呢!”太后听了,慈祥地摸着玉兰的头笑道。
玉兰见太后笑了,心中松了口气。
太后又问道:“这个小和尚,确实是心地太善良了。你去五台山那几日,小白陪着我时,一说起她的金蝉大哥,就两眼放光,将小和尚夸得天上地下,没有第二个人比他好了。可是,我让你请金蝉回寺处理好事务后,再来洛阳一次,亲自为我讲讲经,他为何不答应呢?”
玉兰听了,心想这事我回来不已禀报太后了吗!太后当时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怎么今天再次提起此事了呢?
她忙回道:“太后,金蝉小师父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大灵鹫寺,前番他出寺,为的是替师父还愿,寻遍六部佛经,现在他已找到,便要回寺静修,不肯再入凡尘了。”
“哎,我与这小高僧,只在白马寺远远地见过一面,难道就此无缘吗?不行,我已吩咐大将军去大灵鹫寺为佛祖重塑金身,大建寺庙,一旦完工,就去上香还愿,顺便带着你去拜访这位小高僧。”
“是!”玉兰听了,忙应是,心中却是矛盾之极,她虽然期待太后母子能够相见,但也知道她们不能相见,否则太后性命有忧,看来只得暗中通知金蝉回避了。
太后见玉兰听了,面上没有喜色,反而多了一丝忧郁之色。不由地奇怪,问道:“兰儿,你是不是又想念亲人了,张道长不是说过了吗?他要助你寻亲。张道长神仙一样的人物,他说帮你,一定能帮你寻到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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