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高奴
    “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你们也知道，我不是什么能吃亏的人，相信我就好。”谢令婉转了转手中的月季花杆，“夫君带兵去了上郡，我在那边没有情报网络，你们有吗？”
    萧槿：“玄重卫在上郡有一个分衙，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个人。我正在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
    陶允姜思索片刻：“清明在上郡的势力倒是很庞大，那地方鱼龙混杂，便于藏身。我派人过去帮一下他吧。”
    谢令婉晃晃月季：“那麻烦允姜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陶允姜小声嘟囔道，“不过我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顶多就是提供一些后勤和情报的支持。”
    “奢山贼已成气候，如果方未寒不能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他们，清明的力量也不能将目前的局面改变多少。”
    “不只是你，事关战争，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
    “我说这一路上的官员怎么这么配合，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一行人登上城墙，从四丈高的城墙上遥遥去，前方的原野上黑洞洞的，寂静无声，不见任何官军的踪迹。
    “老大，这家伙就是高奴的县令。在他家里面抄出来了三万两银子，还是大大小小几十张地契，看起来平日没少贪污百姓的救命钱。”
    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杨风起此刻也站出来表示赞同：“我赞同卫率的说法。”
    “或许……这也是他们胆敢和我们叫板的底气吧，估计是把我们当成了寻常的官军。”
    阿康的身体瞬间飞出，倒靠紧贴在一旁的墙砖之上。
    这是大周精锐部队配备的三弓床弩，造价极其昂贵。
    “我等东宫卫率乃新军，从未经历过战火的磨炼。若是直接与穷凶极恶的奢山贼主力对阵，恐怕会力有不逮。但此刻贼之主力在围攻肤施，南下占据高奴的大概率只是一支旅途劳顿，疲乏不堪的偏师。正适合用来练兵。”
    他狼狈地站起身来，挥刀大吼道：
    “放箭！应敌！”
    方未寒带着东宫卫率部队继续前行，在雕阴城下再度碰到了回报的赵二爷。
    “时间到了。”
    “杨将军所言正是，我也保持相同看法。”
    他这次特意采用了急行军的模式，比预期时间快了几天，正常情况下，高奴城中的奢山贼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军前锋现在已经抵至距离高奴不远的雕阴城下，但仍然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高奴城的消息。”
    首领问道：“朝廷的军队还有多久到。”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我们的行踪被人为泄露给了奢山贼。”
    “明天一早，即刻攻城！”
    贼……就是贼，是万人唾弃的乡害，是家人没脸面提起的人，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做的营生。
    手起刀落，人头滚落在地，油脂混合着血污落在火堆中，激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
    谁会因为一伙贼人的义举拍手称快呢？谁会以加入贼人为荣呢？
    “你看吧大哥，我就说那群官军不可能……”
    ……
    “将士们需要见见血了。”
    过了一会儿，他翻身跃上瘦马：
    ……
    方未寒问道：“打听出来了吗？这支奢山贼的偏师是什么来头？”
    要不是他敬佩的李大哥一直不许，他早就将这些看自己的家伙全杀掉了。
    “真的假的？卫率在哪呢？”
    凭什么你们就能站在高处对我们指指点点？做贼又怎么了？现在你们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话？
    “是！”
    “什么？！”
    “李大哥，一天之前派出去对接的斥候兄弟回报说，那东宫卫率的部队已经抵达了雕阴城。”
    身边的小弟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官话狠厉说道。
    首领道。
    隆隆的战鼓声自天边传来，背着光的地方，灰白色的潮水铺开，他们的兵刃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赵二爷笑道：“正常，就连上原王氏也不知道咱们现在的战力究竟如何。”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可以……”
    方未寒皱眉思索片刻：“把地图拿来。”
    “那卫率，现在怎么办？”
    “有卫率在身边就不紧张。”那士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卫率要和我等一起冲锋？”
    “嗤！”
    一个穿着华贵长袍的富态中年人被一巴掌打翻，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真是他妈活腻歪了。”
    那姓李的首领眼神一厉。
    “一天的时间，急行军已经足够从雕阴抵达高奴。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到了。”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那瘦削的首领便已经狠辣地一刀砍下。
    “人数在两万人左右，他们的首领名叫李徒功。”
    谢令婉揪下一片月季花瓣，小巧圆润的指甲上满是月季的清香。
    他们哄笑作一团。
    方未寒淡淡说道。
    “阿康，你记好了，所有人都说我们是贼，但只要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贼，那你便不是贼。”
    首领大吼道。
    话音刚落，漆黑的箭雨自半空中急速落下，空气爆鸣声尖锐刺耳，如死神的降临。
    上郡群山之中，一条不算宽广的河流自北向南蜿蜒而下，最终汇入长河之中。
    陈钰先回答。
    内卫亲兵连忙从战马侧腹部的包裹中抽出地图，恭恭敬敬地递给方未寒。
    高奴城中，冲天的篝火在城镇的街道上点燃。浓烟滚滚，消散在漆黑的夜晚之中，如污泥汇集在天空。
    他一脚将那肥头大耳的人头踹到火堆中，收刀入鞘。
    ……
    他的胸前插着一支碗口粗的巨大箭矢，箭头浸泡鲜血，在月光下闪烁着凄厉的冷光。
    “大哥……”阿康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他必须顶在最前面。
    还好，他有经验丰富的长垣铁卫军官团作为参谋。这些老将军忠诚而负责，觉得不能白拿方未寒开出的这么高的薪水，一个个都在认真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上城墙看看。”
    方未寒问他们。
    风尘仆仆的陈钰先带人从先军掉头，迎面回到了方未寒所在的中军位置。
    “妈的，一定是上原王氏。”
    那士兵兴高采烈地大声呼喊：“兄弟们，卫率要和我们并肩作战！”
    “最开始这支部队只有五千人，但这李徒功有点本事，他带着这支奢山贼南下高奴的途中连破上郡四五座县城，自己部队的人数反倒越打越多。”
    方未寒按剑沉声说道。
    此次作战，朝廷交给他的首要任务是解围上郡郡治肤施，而夫施离高奴尚有三百里的距离，如果说高奴城已经沦陷，那岂不是意味着上郡全境都已经脱离了大周的掌控？
    方未寒沉声说道：“高奴是上郡门户，无论我们想要执行什么样的策略，这座城池都是大后方的关键补给线，必须拿到手。”
    “阿康！”
    “二爷，你亲自去高奴城里边走一圈，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记住，别打草惊蛇。”
    进城以来，他严格约束手下禁止烧杀掳掠，只是杀了几个县官示众，抄了几个大户富人的府邸充军。这些本来应该受到穷苦百姓支持的行为却换不来他们的拍手称快，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们的名号：奢山贼。
    一名头戴草帽的奢山贼啐了口唾沫。
    众奢山贼都有些不信：“不可能吧李大哥？朝廷的军队是什么样咱们也见识过了。又不是长垣铁卫，只是一支新组建的京城禁军，那些娇生惯养的京城少爷能忍得了急行军？”
    他摊开地图放在马背上，目光看向其中一点。
    血性的货色。
    “按照最坏的猜想来说，恐怕是这样的。”
    他们低估了这东宫卫率的战斗力。
    ……
    在胜利的同时，这些人也渐渐生出了一股躁狂之气，觉得大周军队不过如此。都是一群没有
    “箭矢掩护，奏响战鼓，全军进攻。”
    这是箭头入肉的声音。
    自从和大部队分开南下之后，这支原本不被看好的偏师屡战屡胜，一路过关斩将打到了高奴城中，甚至人数还越打越多。
    “大哥，要我说，就给这些人全杀了得了。”
    首领身旁躲闪不及的奢山贼像是割麦子一般倒下，粗大的箭矢将他们的身体穿成一串钉在墙砖上，猩红鲜血在砖缝中汇成小河。
    从雍州南部宽阔的明河平原出发，去往上郡高奴县的唯一通道，便是沿河的这一条路。
    ……
    “伱的意思是说……高奴已经丢了？”
    “卫率，有个问题。”
    赵二爷是五转修士，在战争中往往充作高级斥候，可以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进行侦查。
    方未寒深吸口气：“打下来。”
    河名北洛河，是上郡一带百姓用水的主要来源。
    “卫率！”
    一听说自己的性命将要不保，大腹便便的高奴县令吓得肝胆欲裂。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夫君。”
    “我明白了，大哥。”
    方未寒拔出长剑，对一旁的传令兵吩咐道：
    距离东宫卫率自长明东门开拔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此刻的方未寒日子并不好过。
    赵二爷领命，立刻拍马出列，向着正北方疾驰而去。
    “是！”
    身后的众多参谋们哈哈大笑。
    带着婴儿的妇人将小孩藏在怀中，衣衫褴褛的成年男子握紧双拳，白发苍苍的老人失望地摇头叹着气。
    阿康似是早就料到这一点，回过头大大咧咧地笑道：
    一轮朝日自东边缓缓升起，一线白光刺目耀眼。
    “大概率就是上原王氏。”方未寒冷冷说道，“先是用明谋逼迫我们必须出征，继而在暗中搞小动作阻挠，而且这种东西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想要深究恐怕也只能落得个死无对证。”
    这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肋骨，心肺内脏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化作碎片，即使他是明武二转的武者，在这种级别的伤势面前也是必死的局面。
    陈钰先破口大骂。
    李姓首领没说话。
    他早就看不惯那些人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了。
    方未寒说道。
    而方未寒和周围众人点点头之后，便运起血气，来到左殿前卫的一个营团队列正前方。
    而身旁的两个亲信，赵二爷和陈钰先也都是在军队里混过的老油子，对于各种事项很是擅长，也帮到了方未寒不少忙。
    “是！”
    “夫君既然敢于主动承诺下来，那他一定有了必胜的把握。”
    “不能杀。”
    阿康的嘴角溢出血沫，头颅无力地耷拉下去。
    方未寒对另一个传令兵点点头，让他带着自己的手书离开。
    那些看到他的士兵也不怕他，都和方未寒亲切地打着招呼。
    ……
    李大哥说什么，他听着就是。
    “不……不要，几位好汉饶命！”
    “一天……”
    “全都蹲下！”
    赵二爷抱拳说道：“殿下，高奴城四门全部紧闭，城门外的血迹尚未打扫干净，应当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往日里人迹罕至的破败道路上，绵延数里的行军队伍正在缓缓移动。
    马蹄声在夜晚的街道上响起，所到之处，百姓都用或畏惧，或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似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紧闭城门，这说明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行踪。但我们明明没有发现任何敌方斥候的踪迹。奢山贼的大部队现在应该还在肤施那边，有高阶修士南下三百里的概率很小。”
    首领骤然色变，连忙探出手按住他的伤口。
    行军打仗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将军。此前连战争都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他，现在却要统帅一支三万六千人的大军作战，压力可想而知。
    东宫卫率的部队刚刚从右冯翊进入上郡地带，前锋摸到了雕阴城墙，而雕阴前方便是上郡的第二大县，高奴。
    陈钰先抱拳说道。
    “当然。”
    虽然是全军的主帅，但方未寒也是这支军队中为数不多的五转境界修士。
    那身形瘦削，首领模样的男子淡淡说道：“砍了吧。”
    “嗬……嗬……”
    “紧张吗？”
    他看向陈钰先：“说。”
    “传令众人，雕阴城中休息一个时辰。午后以全速赶路，务求夜晚时分抵达高奴城下。”
    战鼓声响起，方未寒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身后灰白色战袍如标杆般分外显眼。
    全军士气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