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老徐家在这里有点话语权,再加上亲戚明事理,知进退,徐建军是不介意利用自己的关系渠道,让家乡的父老乡亲加快进入小康的步伐的。
知青点的胡家峪,跟他没有亲情羁绊,不管他是提供建议,还是让他们觉醒小农经济的发展基因,那里的人都会念着他的好。
但是家乡就不一样了,虽然徐建军从小到大都没回来几次,但用老观念来说,他的根儿在这儿。
不管他出主意,还是投资帮贫,很多人都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差能骂的你身败名裂,没脸再回来。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徐建军见识过各种令人费解的操作,当然在这方面就特别谨慎。
而他三叔家的胡搅蛮缠,以及上次对徐家兴恶劣的态度,也让徐建军看清了那家人的嘴脸,有他和老娘两个人在,就算徐家兴有缓和关系的意图,也会被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有些关系,勉强维持下去没有一点意义,还不如就这样分道扬镳,各自闪耀。
简单吃过便饭之后,大伯领着徐建军和廖芸,带着礼物去看望几家还算亲近的长辈,徐家兴也想跟着,却被何燕拦住了。
“有大哥领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就是孩子们唱大戏,咱们得学会退位让贤了,你跟着过去,家长里短再唠个没完,把人家廖芸弄的不耐烦怎么办。”
当着外人的面被老伴儿管教,弄的徐家兴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廖芸反应快,立马说道。
“阿姨,我以前也是下过乡的,对村子里的人情世故也知晓一些,哪会因为这个不耐烦。”
“家兴你还是听弟妹的在家等着吧,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等他们出门,吉祥媳妇儿赶紧把火炉子打开,热茶泡上,剩下的人围着炉子取暖。
徐世文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盯着那个水果篮子,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冲自己妈妈说道。
“妈,我想吃苹果。”
送礼的客人都还在,直接拆了有点不礼貌,结果自然是遭到自己老妈一阵训斥。
“瞧你那点出息,就没见过吃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次回来,因为跟老三家的不愉快,徐家兴明显情绪不高,不过看到大哥家的孙子,他还是很喜欢的,见他被教训,赶忙解围道。
“都是自己人,还讲什么规矩,给孩子拿着吃,对了,忘了小孩子喜欢糖果,建军车上还有,我去给世文拿点。”
徐世文一听还有糖果,顿时两眼放光,连苹果都忘了,像跟屁虫一样追上二爷爷,看的屋里众人一起笑出声来。
“老嫂子,你家吉祥踏实能干,媳妇儿也是温柔贤惠,这大孙子也马上长成人了,十来岁就长这么高,将来肯定能撵上他爸,这日子总算是有奔头了。”
“哎,也就这两年才稍微好点,现在地分到各家各户了,各凭本事,勤快的收成就多点,懒蛋就应该饿肚子,这可比以前的大锅饭要强多了,还有吉祥的工作,要不是你们惦记着他这个大侄子,他哪有机会进城吃商品粮,当家的一直说拿着礼物去城里看看你们,结果你们反倒先来了。”
何燕听了连连摆手道。
“吉祥都去过家里好几回了,嫂子你就别折煞我们了,什么时候想去城里转转,只管空着手来就是,你要是拿什么礼物,我可就不乐意招待了。”
徐家老大为人厚道,比起那个不知感恩的老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以前就算是他们家也不宽裕,碰见老三进城拐他们家,也是极尽所能的招待,哪曾想那家伙是个白眼狼,不念人好。
“弟妹,世文将来上中学,看能不能给他安他爸那儿上,咱老家这里的老师,比起城里的可就差老远了,这想要有出息,学习还是最关键的。”
以前整个社会都不怎么重视教育,能识几个字,不当文盲,已经算不错了,但是现在风向来个大转弯。
特别是老二家建军,这考上大学,带来的变化太明显了,不由得他们对下一代的教育不上心。
“这个我们也不太了解情况,还得建军或者廖芸给问问,廖芸现在在大学里当老师,这中间的门道她清楚,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前年建军开的饭店里收了一对姐弟,那个小孩儿年龄太小,就是建军给安排的学校。”
“那等他们俩回来了我问问,弟妹你这个儿媳妇长的好看,工作也体面,我看她条顺盘靓的,应该也是好生养的,你跟家兴不是一直嫌孙子孙女太少吗,说不定明年就给你添一个呢。”
“他们五月份才结婚,明年肯定是来不及了,最快也要等到后年了,哎,现在又开始管生孩子了,想要多子多孙,可不是咱们想想就行了。”
“你就知足吧,就算一家给你生一个,也比我们多,我这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也肯定不会光有花儿跟吉祥,老徐为这事儿,没少在我跟前长吁短叹。”
大嫂生吉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母子俩差点没救过来,虽然后来化险为夷,不过自那以后就没法继续生了,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差,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再有奢求就不知道好歹了。
“你这儿女双全,孩子都还争气,大哥有什么叹气的,要是多生出来的都是些惹是生非的混账玩意,还不如不生呢。”
听何燕这意思,是在映射老三家小豹呢,大嫂没接话茬,不过他对这个观点也是认可的。
徐小豹在那边的所作所为,她家吉祥最清楚,起初也规劝过,但也不敢管的太宽,毕竟是隔着一层的,管多了人家不承你情,还落埋怨。
光看老三家对家兴的态度,就知道他们有多不可理喻,自己孩子不争气惹事,不反思自己教育有问题,反而把问题转嫁到别人身上。
“说的也对,现在我就指望着我家世文将来能好好上学,有个好的前途。”
“只要孩子肯学,脑子又不笨,没有条件创作条件也要上,放心吧,这事儿我跟建军说。”
如果是别的事情,何燕还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但是安排学生这个,何燕是见建军操作过的,自然有信心。
这个时候跑到外面拿糖果的徐世文已经跟着他二爷爷回来了,何燕忍不住打趣道。
“世文,要是将来跑到你爸那儿上学,你愿不愿意?会不会想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会不会舍不得爷爷奶奶?”
“我愿意,想爷爷奶奶我就跟爸爸一起回来看他们,我们班上的同学,好多都是连本地初中都不收的孬学生,我才不想念他们呢,奶奶,这个糖可好吃了,你也来一块。”
看徐世文懂事的样子,就连何燕这种挑剔的人,都发自内心的喜欢。
“那你是想现在就转过去,还是等到上初中的时候再转呢?”
“还是等到初中吧,我爸在城里工作回来的少,这两年我刚好多陪陪爷爷奶奶。”
看儿子话说的这么漂亮,把几个长辈都哄得高高兴兴的,吉祥媳妇儿嘴角那股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住。
就冲世文今天的表现,不愁二婶家不帮忙。
他们家也是第一代当工人,后面就出了个大学生,自己儿子将来要是也能顺利考上大学,不用像他建军叔叔那种顶尖的好大学,就算是普通的,那也够她美滋滋了。
“世文在家里学校学习咋样,能跟上不?”
“二爷爷,我在我们班一直是第一名。”
“那不错,有前途,将来考上大学当干部,去领导你爸去,你看怎么样?”
说起别的徐世文头头是道,听说将来要领导他爸爸,顿时没有了那种势不可挡的锐气。
“我不敢领导我爸,怕他揍我,再说我爸现在就是他们车间里的头头,我见过,可威风了,连他们厂长见了都给他打招呼呢。”
听了徐世文的话,围在炉子旁边的众人哄堂大笑,弄的小朋友红着脸、低着头,尴尬的恨不得用脚在地上抠个缝,把他自己塞进去。
“我听淑芳回家说过,吉祥的确是干的不错,以身作则,底下人都服他。”
生发剂厂子经过了新官上任的折腾,萎靡不振了一个多月,当时闹的大家人心惶惶,生怕厂子就那么给搅黄了。
对于上层来说,这个厂子是为他们赚外汇创业绩的利器,如果能够更上一层楼,得到领导的认可,升迁就指日可待。
但对于底下的工人们来说,那是他们来之不易的工作,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关键。
好在断订单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再持续一段时间,连工资都大打折扣,估计就很难压住工人们的意见。
“吉祥以前在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都是一顶一的好手,那里的活儿如何能跟咱们下地干活的强度比,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了,对了,提起淑芳,那孩子离婚也有段时间了吧,你们也得上上心,给她重新找个好婆家,趁现在年龄还不算太大,也好安排,再耽误可就不好找了。”
提到自家大闺女,何燕就一阵头大,徐淑芳自小就脾气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当初那个姓周的就是她自己选的,他们想着都是有正式工作的,没怎么打听就同意了,没想到碰到那样一家子。
现在离了婚,他们也张罗过重新给她找人家,不过都被那死丫头给拒绝了。
用徐家兴的话,就是徐建军给他姐安排的工作太轻松了,让她不能充分体验到生活的苦,反而是过的轻松自在的,就不想着重新嫁人了。
“暂时没遇到合适的人家,嫂子你要是有认识的,也可以给她介绍介绍。”
“我认识的都是些乡下干活的,哪能跟咱家淑芳般配呢,我听吉祥说,她可是坐办公室,不用干活还拿的高工资,一般人她哪看得上。”
“她有啥看不上的,自己离过婚,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彻底没人要了。”
“弟妹,放宽心,谁家还没有点糟心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家已经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了,兴许哪天孩子自己就遇到另一半了呢。”
“就她那眼光,指望她挑个合适过日子的,难比登天,回家我就动员以前的老姐妹们,我就不信没有条件匹配的。”
现在徐建民跟他那个相亲对象处的还可以,算是看对了眼,盘算下来,全家就剩徐淑芳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
老一辈儿所谓的任务,那是比天都大,任何因素都不能阻挡不了他们努力的步伐。
大伯母也发现好像是自己说错了话,提了不该提的事儿,赶紧补救道。
“他们三个出去也有一会儿了,就那几家,算算也该回来了,世文,你去街上看看,你建军叔他们跑到哪家了。”
徐世文刚才处于众人瞩目的情况下,还丢了丑,耳根到现在还有点红红的,听了奶奶分派的任务,一溜烟的飞奔了出去。
才刚跑到大街上,就看到自己的建军叔叔,以及那个漂亮花婶,正有说有笑的往他们家走。
刚刚在家里还侃侃而谈的徐世文,见到这两位,却又变成了一个扭捏的小男生,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还是徐建军看到他,冲他挥了挥手。
“世文,见了叔叔怎么不吭声?你婶婶想去村里的麦田转一圈,你能带我们俩去看看不?”
“我去跟奶奶说一声,他们刚才还叫我出来找你们呢。”
“不用,我跟你爷爷说了,他在后面,马上就回来了。”
“哦,那咱们走吧,从这边去近些。”
来到这里,廖芸怀念起下乡时候的生活。
人就是这样,真正经受着苦难的时候,恨不得立刻脱离苦海,永世不再踏足那个地方。
以后如果日子过的不怎么样,自然不会想曾经的艰苦岁月。
但如果日子越过越好,那些曾经的经历,就变成了磨砺自己,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会时常记起。
廖芸现在就感觉自己仿佛住进了蜜窝里,工作顺心,学业顺遂,现在又很快要嫁的如意郎君,所以回味起曾经的岁月,特别是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那是相当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