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崇煌廿二年,四月十五。
上一次来白玉州,已经是四年前。
拓拔逐鹿望着这座阔别多年的孤州,一段往事忽然涌上心头——
那时国内忽的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令拓拔志十分震惊,亲自带兵剿灭了他们,那支部队的余党有一支逃到了白玉州,于是父亲抱着让自己熟悉战场的心态,带着当时年仅十岁自己,一路追杀来到了此处,大军将叛军一网打尽,尽数屠戮于此。
后来证实了这支部队其实就是呼延家族暗地里组建的一支军队,但当时呼延家族死不认账,拓拔志才没有追究,可两年前的秦荒大战前夕,呼延家族又再次反叛,拓拔志这才忍无可忍,率领大军,将呼延氏一举歼灭,而自己也是在那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战役中斩下呼延泓的首级,一战成名。而自己这样卓越的作战能力和心态,便是父亲早年经常带自己上战场观战培养出来的。
想起第一次在这白玉州的观战,拓拔逐鹿却莫名想起了这样一副景象:
那是四年前军队刚刚入城绞杀叛军之时,在不远处的白玉城中的一间房屋外。
一具无首的男子尸身伏地倒在屋前的空地上,鲜血溅满了那一小块空地,而
这个男子的首级,却远远的滚落在了两丈之外,由此可见动手之人的出手狠辣。而看向那落地的头颅,此人圆睁的双目直到死去都未曾合上,足可见得他被砍下首级时内心的愤怒与怨恨。
“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呜呜呜……我丈夫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加入这支叛军,才带着我和孩子逃来了这儿,可是就因为我们姓呼延,你们就不由分说杀了他,还……还对我……呜呜呜……你们算的上是什么正义之师?你们全是禽兽,都是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妇人正从里屋踉踉跄跄的跑出,然后伏在了那具身首异处的尸身上大声悲嚎。
适才那肝肠寸断的哭喊和唾骂正是这妇人所发出,再认真看她,只见这妇人嘴角溢血、头发散乱、衣衫被撕的七零八落,大半个身子裸露在外,而她的双臂、颈部和腿上,都布满了鲜红乌青的勒痕,显然是刚刚从绳索暴力的捆绑中挣脱。
说完刚刚的的话语后,这妇人仿佛用尽了气力,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伸手轻轻握住自己丈夫早已冰冷的手,双目再没有一滴泪水——也许刚刚过去的这对于她来说犹如堕入地狱一般的半个时辰,早已让这个苦命的女子,流干了此生所有的泪……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空洞、荒凉,还有死一般的寂。
那时拓拔逐鹿见到此情此景,正自于心不忍。却见到
自己的父王拓拔志拾起了一把长刀,径直走向屋内。
那妇人的余光瞟见了拓拔志杀气腾腾的身影,像是忽的想起了某事,于是那妇人声嘶力竭的朝着屋内叫喊道:
“修儿,你听到没有!修儿!修儿!快跑,快跑!”
拓拔志看见女人的举动,内心长叹一声,无奈回头,给拓拔逐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照看好此处,然后转过头,气势愈发凝重的朝屋内走去。
走到门口,拓拔志先是听见了一阵稀碎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与他撞了个满怀。
这是个看上去年龄大概十岁的小男孩,与门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拓拔逐鹿年纪相仿,他有着一张典型的荒狼人的长相,此刻一脸茫然的向门外妇人处奔去,却在门口撞上了拓拔志。
这孩子想来便是那门外妇人与已死去的男子的儿子,那个小名唤作“修儿”的孩子。
拓拔志纵横疆场多年,见惯了无数大场面,心智实可称得上坚毅,可是面对这叫做“修儿”的孩子,对方那迷惑中又带着些许因自己手中长刀而导致的畏惧的目光,拓拔志却转过了头,不愿去看,不敢去看,更不忍去看。
他侧过身子,任由那孩子跑向外面。
然后拓拔志又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那是自己手下两个士兵的声音,可是对话的内容却叫他作呕:
“哎哟,拓拔猛大哥,你可真有法子,竟寻到这么一个好去处。”
“嘿嘿,老弟,这女人的滋味如何啊?”
“啧啧啧,别提了,实在是美得很呐,只可惜性子太烈,我还没玩够,就挣脱捆绑逃出去了。”
“不要紧不要紧,一个妇人,又能跑多远?老弟你若是没玩够,一会儿不妨抓回来便是。他家也还有些值钱的东西,咱们且拿了去。”
“好!不过……猛大哥,他们真是叛军么?”
“哎呀,这男的姓呼延,又呆在这白玉城,肯定能算作叛军的……怎的?我今日带你尝了做男子汉的销魂滋味,你难道还要质疑我不是,啊?”
“不敢不敢……不过刚刚玩的尽兴,竟没发觉地窖中还躲着个小鬼,那这小鬼又该如何处置?”
“这有何难?等会儿追出去,一并宰了便是,到时候把他们一家挖个坑埋了,弄他个团团圆圆,嘿嘿嘿……”
“可是,猛大哥,这小鬼怎么可能会是叛军,咱们杀了他,这、这……”
“他妈的!赫连刚,老子好心好意带你来找乐子,你个狗崽子却恁多话!谁不知道这家人不是叛军?那你他娘刚刚趴在那女人身上叫唤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你现在倒是裤子一提,开始和老子硬气,倒说起军规来了,我告诉你,事情做了,就做绝,要不然,咱们俩都得完!”
“嗯……”
“还犹豫个屁,快收拾一番,咱们出去把那小子做了,免得夜长……啊!狼、狼狼狼王陛下。”
正在此刻,他
们看见拓拔志提着长刀走了过来,便都慌忙的闭上了嘴,然后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
那个叫拓拔猛的老卒一面系裤带一面慌忙的开口道:
“狼王陛下,那个、那个……刚刚这一家子啊,他们呢,都、都是叛军,我们已经将他们收拾了。正准备出来找您。”
拓拔志眼皮微抬,问道:
“说完了?”
拓拔猛与赫连刚见到拓拔志似乎一副皆已了然的样子,便都不敢搭话,垂下了头。
拓拔志面露怒意,沉声质问道:
“拓拔猛、赫连刚,你们告诉我,杀害良民,奸淫良家妇女,依军法当如何处置?”
拓拔猛连忙说道:
“可是陛下,他姓呼延……”
“住口!”,拓拔志大喝一声,说道:
“外面那衣衫不整的女子,她是不是叛军!”
两人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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