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深山洞窟中。
    洞窟并不宽敞，放了张长桌和一排无线电台后，更显得狭窄。
    多米特站在桌前，视线落在桌面的地图上，身后电报员不时汇报敌军动向。
    “副官。”敌军已经到达预期地点，多米特眼神变得肃然。
    “在！”
    “传令第三军前往山林建立防线。”
    “是！”副官小跑到电报员身后，向距离山区不远的第三军传达命令。
    “元帅大人。”多米特走到洞口，看着遥望远处的张牧背影，“如果榴弹炮在这里就使用，我们必须确保全歼敌军，一个不留的那种。”
    “担心有遗漏？”
    “毕竟是三十万士兵，里面还有许多职业者。”
    “放心交给我。”
    “遵命。”
    多米特转身回到桌前，随时观察敌军动向，张牧则打开光门，把达姆为首的三支特种小队接出来，往伏击地赶去。
    …………
    矮小的山上，林木稀疏。
    原第九军团打乱重组后的第三军，在军团长带领下爬上山顶。
    他叉着腰环顾一圈，树木纤细，不可能挡住人的身形，四周也没有石块等掩体，显然这里不是一个合适的伏击地。
    但前第一军士兵的军团长并未因此气馁：“所有人，原地挖伏击坑。”
    士兵们听见命令，都发呆不动。
    军团长眉毛竖起来：“聋了吗？！”
    “可……”有士兵吞吞吐吐道，“可是军团长，第三军都是普通人，一个职业者都没有，我们就算挖坑藏起来也，也躲不过敌军的魔力搜索。”
    “执行命令！”
    “是！”一年以来的训练，士兵的单兵素质提升多少不清楚，军团长的威严是养足了。
    待士兵们抄起兵工铲开干，军团长抬脚在四周视察。
    他面色平静，心底却有些无奈。
    明明都是莱克王国的精锐，为什么连农夫出身的第一军都不如？
    看见敌人实力比自己强大，立刻就抛弃了反抗的念头，真是……
    “呼——”重重出了口气，军团长凭高眺望十公里之外的宽阔泥路。
    “奇怪……迫击炮够不到这么远，多米特军团长派我们在这里设伏做什么？”
    琢磨小会无果，他摇摇头撇开这事，继续巡查士兵。
    转了几圈，发现第三军士兵的士气极其低落。
    他们挖坑的手虽然没放慢，可嘴里的抱怨一刻不曾停歇。
    “我们大概被当成炮灰用了。”一名挖坑的士兵，头不抬的向隔壁士兵嘀咕。
    隔壁很快传来话声：“不然呢？
    第三军全是普通人，难道你觉得这样一支军团会是主力？”
    “普通人……重组后的几支军团都是普通人吧？
    说起这个，张牧元帅为什么要把职业者全部剔除？
    光靠普通人能抵挡敌军的职业者吗？”
    “不是有这个吗？”隔壁士兵一手继续挖坑，另一只手抓住脚边的步枪举了举。
    “这个确实很厉害。”他赞成的弹头，然而很快又苦着脸，“但它对付不了高阶……不，别说高阶了，
    恐怕应付中级职业者都很困难。”
    “确实是这样。”隔壁士兵忍不住抬起头，“我在原来的军团里见过中级骑士练习骑技，那个跑动速度……我感觉比子弹更快。”
    “所以我们就是炮灰，来送死的！”他低声骂道，然后四处张望。
    隔壁士兵似乎察觉他想做什么，提醒道：“别胡来。”
    “你确定不逃？”他往隔壁靠近点，“第一军才是他们自己人，我们，呵，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往哪逃？我们的家人还在莱克，而且……”
    隔壁士兵扫视周围：“附近除了我们，肯定有别的军团。”
    他不怀疑猜测的真实性，沉默片刻，露出凄惨的笑：“看来我们要死在这了。”
    军团长在视线死角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又叹口气。
    这群家伙……希望还有救吧……
    他迈开步伐去别处巡视。
    …………
    近些天天气晴朗，不见一滴雨水，泥土压实的路面十分坚硬。
    三支军团在泥路上绵延数公里，依仗良好的路况快速行军。
    一小时后，一片矮山远远进入视野。
    尽管莱克像是彻底放弃抵抗了，但三人依然没有松懈，派出斥候前去探路。
    十多分钟后斥候驾马返回，汇报前方情况。
    听完，三名军团长一愣。
    山头散布着五万普通人军团？
    这……难道莱克指望靠这种杂鱼军团打败自己？
    他们升起疑心，向斥候再三确认情报是否属实。
    “绝不会错，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
    其实三人晓得，情报应当是准确的。
    这些斥候可不是普通人。他们两人一马，是一名高级骑士，一名高级魔法师的组合。
    并且配有大幅增强感知的水晶，即使魔导师也无法逃过他们的侦查。
    暴熊军团长望着远处的山，再次问道：“确定没有职业者？”
    “除非有圣级。”
    圣级？怎么可能现在就出动。
    三人不信莱克会在战争前期就派出圣级。
    简单商议下，他们决定吃下这五万人。
    进入莱克境内三十多天了，一个活人没看见，他们早憋一肚子邪火了，正好发泄出来。
    “不要分兵探路了，否则会吓跑他们。”
    “嗯，大军到山谷中间就突然发起冲锋，那么近的距离，他们逃不掉。”
    计划定好，三人装作并未察觉埋伏，带领士兵按照原来的速度继续前进。
    队伍很快走进山谷，三人握着武器的手缓缓用力，打算待会畅快的屠杀一番。
    已经接到命令的士兵们也是一样，看似状态放松的行军，实则注意力全在右侧矮山。
    随着步伐迈动，他们终于到达山谷中间。
    “冲锋！”暴熊军团长抽出腰间佩剑指向矮山。
    蔷薇军团长兴奋的挥动魔杖飞向空中：“听着，不要放过一个——”
    “砰——”剧烈炸响淹没了他的喊叫。
    魔晶大炮？！
    三人被吓一跳，慌忙环顾四周。
    草地一望无际，连人影都没有，更别说魔晶大炮了。
    那是什么东西弄出的声音？
    忽然，他们感知上空似乎有东西在疾驰飞向自己。
    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是……什么？”
    飞来的东西外形很陌生，后半截圆柱，前半截像是城堡的尖屋顶。
    古怪的是，它并没传出魔力波动，体型也不算很大。
    在索尔大陆土着的认知里，这代表它不具备杀伤力。
    因此，观察它的三人反应慢了一拍，放任它坠入士兵群中。
    “轰——”
    火光伴随轰鸣在人群中炸开，烟尘弥漫间，血肉与断肢往外飞散。
    “该死，情报有误！”暴熊军团长脸色骤变，向两人大喊，“快，升魔法盾！”
    他是天骑士，单挑不惧魔导师，但范围性杀伤和保护远远不如另外两名军团长。
    被古怪东西的威力惊叹的两人清醒过来，连忙举起法杖，暴熊军团长挥起佩剑飞上高空，准备拦截第二轮袭击。
    然而下一秒，三人同时停住动作，迅速靠近对方，背贴背悬在空中。
    狂狮军团长眼神阴翳的左右扫视：“找不到源头，圣级？
    不，不可能，如果是圣级，没必要隐藏踪迹。”
    “我感觉……”蔷薇军团长忍耐着心悸，“我感觉自己被猎食者盯上了。”
    暴熊军团长闭口不言，只是不停转动眼睛，试图找出杀机的来源。
    他们找了半天，什么都找不到，心里开始焦急起来。
    僵持可不行，古怪武器的轰击像是没有尽头，一轮接着一轮，士兵们被炸死伤惨重，
    三人有心聚拢士兵，指挥突围，但被一丝若有如无的杀意笼罩，丝毫不敢分神，连寻找轰击来源都没有精力。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狂狮军团长的额头青筋暴起。
    暴熊军团长快速看了眼不远处炸开的火光：“只要逃出山谷让士兵散开，这东西的威力就小多了。”
    “所——”
    “嗖——”
    狂狮军团长准备下令，然而就在他出声导致注意力略微分散的瞬间，一道仿佛被毒蛇盯住般的阴冷攀上心头。
    右边！
    耳朵听见细微的破空声，凭借战斗本能，他迅速判断出袭击来的方向，在那边升起魔法盾。
    魔法盾刚浮现就传来被重击的感觉。
    挡住了。
    他松口气，准备提醒两人伏击者的方位，可嘴张开一半，就听见魔法盾响起“咔嚓”的碎裂声。
    “噗——”
    两人回过头后，只看见狂狮军团长的脑袋整个炸碎，无头尸体坠向地面。
    他们甚至忘记扫开溅射的鲜血和碎肉，任由它们拍的自己浑身都是。
    三人飞的并不高，无头尸体很快砸在地上。
    看着血液从脖颈涌出，在尸体下面形成血泊，两人的呼吸几乎同时停滞。
    一位高阶职业者，一位魔导师，就这样……这样死了？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死了？
    逃，快逃！
    两人背脊发寒，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军团覆灭，扭头疯狂的往来路逃窜。
    军团被歼灭，自己大不了变成光杆司令，自己要是死在这，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嗖——”很显然，埋伏在暗处的猎杀者，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两道破空声分别袭向两人，他们亡魂皆冒，一个长剑横在身前，一个汹涌魔力，全部灌向魔法盾。
    只是结果并无区别。
    三秒后，两具无头尸体坠落地面，被一片混乱的士兵踩成肉泥。
    开着阴影术浮在上空的张牧，俯视着大地。
    没白费这么久的投资，威力强的可怕，就是……达姆他们不是职业者，能干掉魔导师的狙击，一支小队短时间内只能射出一次。
    嗯……以后想办法改善吧。
    暂时放下这事，张牧看向死伤大半的士兵。
    三十万士兵，不过十多分钟便只剩十万出头。
    其中一半，是部署在山后的榴弹炮阵地的功劳，另一半……是他们慌不择路，自己把自己人踩死了。
    “该测试的测试了，表率也做了，结束吧。”自语一句，张牧的精神力飘向云层，传音道，“不留俘。”
    “遵命，元帅大人。”低沉、不含丝毫感情的冷漠声调传回。
    …………
    “军团长在哪？！”
    地面上，副官一边踹飞涌向自己的己方士兵，一边着急找人。
    他感觉见鬼了，明明不久前还看见三位军团长飞在天空，一扭头的功夫，三人竟然一起消失不见了。
    “轰——轰——轰——”
    又是一轮轰击落在h士兵群众，副官侥幸没被击中，但旁边飞来的泥块盖了他一脸。
    “呸——”吐出嘴里的泥，他大骂着，“这到底是什么武器？！
    威力比魔晶炮大的多，攻击频率却能保持几分钟一轮，射程还远在视线之外。
    而我们战前居然一无所知，混蛋，联军的情报人员都是白——”
    空中落下嘹亮鸟鸣，打断了他的咒骂，也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幸存的士兵下意识仰头。
    高空厚重的云层里，冲出铺天盖地的狮鹫骑兵。他们全身着甲胄，裹住整个脑袋的头盔只露出双眼。
    完了……
    副官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狮鹫军团的大名，自莱克王都内乱后，周边邻国无人不知。
    全体职业者，高级实力的狮鹫，两者配合起来，联军逃不掉一个人。
    副官惨然笑了笑，也不逃了，冲出推搡、拥挤的人群，在路边草地盘腿坐下来。
    他是高级骑士，视力强悍，清楚望见矮山那边，莱克的士兵都从坑里冒出脑袋，眼神惊愕的看向自己。
    或者说，三支军团。
    “为什么？”明白自己难逃一死，副官只想解开心底的困惑，“如果说真正的伏兵在山后面，山上这些士兵的作用是什么？”
    被炸了半天，他通过炮弹的轨迹，推测出发射点在山后。
    副官很清楚，己方斥候是不会搜索到山后面的，因为没人知道，莱克有射程长达数十公里的武器。
    所以山上的士兵，没有掩饰真正伏兵的作用。
    那把他们派来干什么？
    看戏吗？看我们的死得有多惨？
    没人告诉他答案，他也没时间思考了。
    狮鹫骑士俯冲过来，长枪捅穿心脏，副官的意识缓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