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队在队长带领下，向最近的一座联军城市疾驰。
    队长抱着枪跑在最前，步伐迅捷落脚铿锵有力，双眼却有些失神。
    奉命追杀的联军意外被全灭，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
    莱克对此情况有规定，若敌军因非友军制造的意外而死亡，军功可计算在正与其交战的军团身上。
    飞龙一轮龙炎炸死了联军数千人，这些都是突击队白捡的军功，即便将近千人均分也算丰厚了。
    然而此刻不仅队员们，就连队长的注意力都不在庆幸自己“走大运”，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遮天蔽日的飞龙骑兵队。
    那日队长看清一只飞龙后，紧跟着发现数百只飞龙冲出云层。
    它们体型庞大，仅仅数百只便好似遮蔽了头顶的这片天空。随后毫不犹豫的一轮轰击下去，尚有数千人的联军残兵就此覆灭。
    想到不久后自己将成为飞龙的敌人，突击队长心中不禁沉重。
    他觉得若自己直面飞龙，似乎唯有身死一途。
    就像之前他和队员们闲聊的那样。步枪确实很强，初入修习的职业者随便就能在百米外击毙。然而飞龙距离地面的高度可不止百米，自己的武器拿飞龙毫无办法。
    突击队长脚步不停，抬头望天。
    它们是从云层里飞出来的，也就是说，至少飞得比云要高。
    他低声自语：“云有多高？”
    “队长，你在说什么？”落后几步的队员听见他说话，但没听清具体内容，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是在担心那天的怪物吗？”
    队长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不疑惑队员为何猜出自己心思，纠正他的叫法：“那不是怪物，是飞龙，刚诺帝国的飞龙骑兵团。”
    “嘿嘿，我知道，您和后方通话的时候我听见了。”
    “偷听上级汇报可是违反军团规定的。”
    “我保证没有下次。”
    张牧确实拟定了这条规定，但只生效于机特殊部门，且若较真起来，明知道不能泄露交谈内容，却在部下面前联络后方的队长责任更大一些。
    因此队长也不过是捉弄。
    略过此事，或许队长想要缓解下内心的压抑，稍微放缓脚步和队员聊起来。
    “看你这傻乐的模样，不害怕吗？”
    “害怕肯定有一点，我们的步枪射程够不到飞龙，它们却可以在天上丢火球炸我们，真打起来我们完全是等死。
    就是……除了害怕，多少还有些羡慕。”
    “嗯？”
    “在天上飞诶，太酷了！”
    队长想象自己伫立飞龙后背在天空翱翔的画面，笑了笑：“是挺酷的，要是哪天我也能飞……
    对了，酷是什么意思？”
    “是从第三军来的教官的口头禅，具体意思……呃，其实我也不太懂，反正每次教官表达激动都是这么说的。”
    “呵呵，我猜……”
    “滴滴——”
    队长胸前的对讲机响起，他抬手命令全队停止前进，随后接通。
    “这里是突击队。”
    “什么？”
    “原地待命？”
    “是！”
    挂掉通讯，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队员立即问：“不往前了吗队长？”
    “嗯，指挥部命令我们原地待命。”
    队员还要再问，队长挥手打断：“搭设营地，注意要隐蔽。”
    “是！”
    天色将黑，又是在敌军境内，队员们不敢耽误时间，抓紧行动起来。
    突击队一直沿着山脉前进，得益于此，这会省去另寻它处的功夫，直接钻进山林就不用担心被发现踪迹。
    因为执行的是突击任务，讲究兵贵神速，队员们本就有限的载运量全部用在武器装备上，自然不可能携带帐篷之类的野外生活用具。
    再加此刻已经深入敌军境内，周围随时可能出现敌人，补给队伍没法像之前一样及时送来物资，队员们只好自己琢磨办法。
    队长在林中走了一会，下令队员们散开来寻找附近有没有适合落脚的洞窟。
    指挥部并未告知待命时间具体多久，也没说待什么命，若只是几天，那风餐露宿倒也能忍受，可要是十天半月，都是普通人的队员们身体可吃不消。
    队长为保险起见，才下了这条命令。
    他们手里有附近的地形图，但地形图显然不可能连无名洞窟都标注出来，突击队只能碰运气的盲目搜索。
    或许是莱克被神明抛弃的缘故，幸运跟着远离，属于莱克的士兵同样受到波及。
    一群士兵辛苦找了半天，眼看太阳西下，却始终找不到洞窟，哪怕再小的。
    不是万不得已，在夜晚的野外露天休息，绝对是个好主意。
    突击队是有枪支，不惧普通的野兽和低阶魔兽，但这里是联军的地盘，枪声肯定会引来敌军。
    队长无奈之下找了面看起来比较松软的山坡，吩咐队员们挥起兵工铲就地挖洞。
    尽管大伙都是普通人，可熬一宿还是能坚持的。队员们分成两批轮流干了一夜，挖出一个能容纳大约数十人的洞窟。
    队长借着微亮的天色打量队员们疲惫的神情，下令除负责警戒的队员外，其余人全部休息。
    队长担任第一轮站岗的士兵。
    如此过了几天，众人总算挖出一个足够全体队员躺下睡觉的洞窟，虽然只能人挨着人并排睡。
    队长一边命令士兵加固洞窟，一边心底庆幸后方没来命令，不算白挖。
    又是一天清晨。
    换岗下来的队长坐在洞口顶上眺望远方，身下洞口持续传出敲打木头的噪音。
    一名队员走来身边盘腿坐下。
    队长对他有印象，犯错的两名士兵之一。
    “有事吗？”
    他摇摇头：“我换岗了。”
    “那不去休息会。”
    “不累。”
    队长似乎有心事，沉默下来，队员不在意的自问，又像是在问他：“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指挥部有他们的安排。”
    队员摸着后脑勺，思维十分跳跃的说：“队长，前几天晚上，远处冲天的火光你看见了吗？”
    怎么可能看不见。
    队长眼神变得阴翳。
    尽管没去现场探查，但用脚趾头想也晓得，那是一座城市被飞龙袭击了。
    那座城市原本是他们的任务，这会任务自动完成，自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攻城，队长理应高兴，可心底实在高兴不起来。
    透过那夜燎天的烈焰，他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的下场——被飞龙的龙炎焚烧。
    画面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皮肤好似传来被龙炎灼烧的剧痛。
    双手抱住胳膊上下揉搓，可任凭怎么用力，队长的心悸始终无法缓解。
    “没事的，战争嘛，总会死人的。”队员安慰道。
    “我不害怕。”
    “我知道。”队员说。
    这句话不是照顾队长脸面的虚伪之言，是真心实意。队员晓得，队长本有机会撤回后方，可他自己拒绝了。
    队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停顿半天后才说：
    “参加军团训练那会，教官总说家国大陆，有家才有国，没国就没家。
    我当时不太理解，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是吗？”
    “嗯。”
    “能详细说说吗？”
    队长沉默片刻，说道：“我……”
    他的话被远处传来的隐约轰鸣声打断。
    两人心中一惊，互相对视一眼，队长进洞窟下令全体静默，随后领着几名队员往高处跑去。
    到了山顶，队长爬到树上，从茂密的树冠里探出脑袋，向声援望去。
    待在地面的几名队员只能看见队长站在树枝上的双腿，有些着急：“队长，是敌人吗？”
    “应该，不是。”
    队长脑袋随回来，看向下面的队员：“是我们的人。”
    “吼——”
    高空忽然落下嘶吼，队长一个摇晃险些跌下树枝。
    飞龙！
    他有些紧张，将头顶枝叶扒开一条缝隙，小心窥探在天空展翅滑行的飞龙骑兵团。
    看了会，他额头忽然冒出冷汗。
    不好！飞龙降低高度了，我们的队伍在旷野上行军，会被袭击！
    他立刻用对讲机联络后方，一边眺望不知是莱克的哪支军团，想要大喊提醒他们隐蔽。
    但显然这个距离自己的喊声压根不可能传过去，他也就没有做徒劳之举，拼命按动对讲机上的通话按钮。
    然而过了会后，他疯狂用力的手指缓缓停了下来。
    队长眼神露出迷惑。
    他们……应该看见飞龙骑兵了，可为什么好像……一点不慌？
    …………
    高空。
    300多头飞龙在头龙的带领下巡游。
    站在头龙背上的骑兵军团长俯视大地，阴沉的表情讲述着糟糕的心情。
    见鬼……那天的小老鼠跑哪去了？
    前些天随手灭了一支几千人的军团后即可立刻，结果队员告诉他战场周围似乎埋伏着一支千人小队。
    骑兵军团长心里尴尬，自己竟然如此疏忽。
    部下为他圆场，说那支小队全部都是普通人，忽视了很正常。
    然而这句托词让他更窘迫了。
    部下不知道王的命令，难道他不知道？
    消灭视线里所有能动弹的生物。
    明明自己是屠杀的一方，骑兵军团长却将“违背王令的罪责”归咎于一群无辜之人，愤怒表示要用最残酷的手段，虐杀那群胆敢戏耍自己的老鼠。
    这些天他一直在附近来回搜寻，然而很凑巧的总和突击队擦肩而过。
    于是几天前他出于泄愤目的，带领飞龙骑兵团几轮龙炎灭了一座距离自己最近的城市。
    今天他如往常一样，继续找寻“小老鼠”，直到第二天天明，结果也如往常一样，全无收获。
    就在他以为又得空手而归的时候，突然望见远处地面有一支小老鼠的友军在疾驰。
    之所以如此断定，因为他们的穿着和小老鼠一模一样。
    骑兵军团长大喜，一边往敌军位置飞去，一边下令全员准备俯冲释放龙炎。
    稍微靠近些，他发现那群人乘坐的魔兽很陌生，自己从未见过。
    最古怪的是，那群人居然坐在魔兽内部，并且可以透过前面和左右的部分“皮肤”看见里面的人。
    他挠着头盔：“身体透明的魔兽倒是听说过……但都是顶尖品质的魔兽，这种偏僻地方也有吗？”
    算了，不管了，缴获一只带回去研究。
    骑兵军团长催促部下全速前进。
    等来到敌军上空，他下令降低高度，预备投放龙炎。
    “哈哈哈……”迎着互相的狂风，他畅快笑着，“我已经迫不及待看见你们脸上的恐……惧？”
    还有几分钟就能把敌军纳入龙炎的射程，以敌军的数量，只要两轮龙炎就能全歼。
    胜利唾手可得，可骑兵军团长的狂言到了后半段，突然变得迷惑。
    他是职业者，视力强悍。双方虽仍有一段距离，但他已经能看清敌人的脸部细节。
    “他们为什么……好像……不害怕？”
    骑兵军团长心里升起违和感，警惕的扫视敌军，很快发现了异常。
    以前敌人遇见自己的飞龙，无不是惊恐的四散逃窜。可这会，敌军从容坐在魔兽里面，双手似乎在触摸什么。
    然后他看见，魔兽的背上，几根圆管缓缓竖起，呈仰角状态。
    那圆管……挺粗的。
    干什么用的？
    骑兵军团长心底好奇问道。
    身后部下似乎也有同样的好奇，他略微放缓俯冲速度：“军团长大人，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敌人……不逃。”
    按理说察觉异常后不谈立刻后撤，起码也要谨慎点，先停止当前动作，观望调查敌人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可就像紫荆军团长姑妈说的那样，“傲慢是毁灭的序曲，显然飞龙骑兵团已经奏响”。
    骑兵军团长有意无意忽视掉一切异常，轻蔑笑起来。
    “和村庄一样的王国里出来的卑贱士兵，他们见过飞龙吗？
    平静不是有底气，而是无知。
    听我命令，全体加速，投放龙炎。”
    说完，他一龙当先飞在最前面。
    被甩在后面的部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他已经飞远，只好重新合上。
    部下担忧的眼神看向地面，魔兽背部的粗大圆管缓缓转动起来。
    如果是蓝星的战斗机驾驶员，看见这幕怕不是亡魂皆冒，赶紧拉升战机高度脱离防空炮射程。
    可很明显，飞龙骑兵团不可能认识防空炮，更不可能晓得它的威力。
    圆管越转越快，部下心底的不安随之越来越强烈。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圆管的转动速度提升到极限，管口喷吐出火舌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