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尼奥赶走后，张牧独自留在广场，安静伫立。
    远处城市亮起的灯火映照着夜空，对比下略微黯淡的群星并未就此屈服，努力散发星光彰显自己的存在，明月则丝毫不受影响，白银般的月光铺撒在地面。
    张牧左右看了看，绕着广场的外围慢慢走着，挑选神像的立足点。
    理论上，以吸引目光为需求的事物，一般都会尽可能摆在方便观察，人流必然经过的地方，比如宽阔场地的中心。
    然而制定校内布局时，张牧还没得到神像，也就没考虑到，建筑摆位应当便利人们途经某处。
    这导致主教学楼位于广场正后方，宿舍楼和食堂等楼屋，则在广场两边的斜前方。
    家长们从正门进入，出于关心孩子住宿环境的心情，大概率先去右边的宿舍楼。
    随后无论是去教学楼还是对面，都会选择距离相对近一点，横穿草地的石板路，而非走上十多分钟才能穿过的广场。
    而长期待在校园内的学生上课放学，更没道理增加不必要的负担，选择远路。
    张牧飞上天空俯视整个学校，寻思好一会无果，准备落回地面时忽然想起，放高一点就是了？
    有了解决办法，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小时天亮，足够布置魔法阵了。
    揣回手机，又看向在校外旷野上对峙的民众和军队。
    要想更快的收集信仰力，参拜神像的人自然越多越好，而三百多名学生，远远达不到“人多”的程度。
    阿美的民众能派上用场了。
    张牧双手环抱胸前，望着激动的人群。允许他们靠近学校一定距离，但不能进入校内，否则会干扰学生的正常学习，也显得这所魔法学校格调太低，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
    单纯发布禁令肯定是无效的，相信即便将惩罚加重到死刑，让尼奥派遣重兵巡逻，仍旧会有愣头青试图潜入学校。
    不能指望别人，得自己来。
    张牧做出判断，随即开始动手。
    …………
    三小时转瞬即过。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尼奥便拄着拐来到广场，看见高先生的背影后，快步走去。
    “高先生，现在集合学生吗？”
    “等等。”
    不晓得等什么，但既然是高先生的吩咐，尼奥无条件执行，沉默下来乖乖等待。
    高先生回身看着他：“开学后，肯定有大量外人尝试潜入校内，你有预防措施吗？”
    “当然高先生。”
    动工之初，尼奥就考虑到这一点，昨天见识了人们的疯狂后，连夜完善了计划。
    这会被问，他胸有成竹，昂头讲述。
    原本他设想在学校外面圈出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建起一堵高墙，墙头部署重兵，无死角监视旷野。
    昨晚钻进被窝，他感觉这样恐怕不够，那群被超凡吸引的疯子，绝对能干出挖掘一条直通学校的地道的疯狂举动。
    他打算将防御线往外推进十公里，派遣直升机全天巡逻，搭配装备了监测仪器的地面部队，确保防线不漏丝毫破绽。
    高先生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他的用心，嘴里却质疑道：“士兵太多会吓到进出的学生，我们这不是全封闭管理，放学期间学生可以正常出入。
    另外，直升机的螺旋桨噪音太大，空旷地形上几公里外都能隐约听见，会影响学生上课。”
    尼奥眼神有点迷惑。意思是，不能使用大量士兵和机械？
    这让他犯了难。
    “这些问题我来解决。”高先生紧跟着给他布置任务，“计划的高墙可以放弃，但依然得建造一些东西。”
    “哪些？”
    “嗯……按照旅游景点的规划，在校外建几处观景台，不要太高，能看见教学楼的楼顶就行。”
    “呃，高先生您是说，允许民众近距离参观学校？”
    “不像霍格沃茨藏身异空间能完全阻隔外人，这所魔法学校建在蓝星，早晚得接触普通人，既然是注定的事，逃避拖延不如正视。”
    “我现在就去筹备。”尼奥说着就要走。
    高先生无奈叫住他，然后道：“别着急，开学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来，现在，先把迎新仪式举办好。
    而且镇校物快到了。”
    “镇校物？”尼奥茫然原地转了一圈，广场空荡一片，相比昨晚没有多出来什么。
    “灾祸知道吗？”
    “当然，虽说只从视频里见过，但那怪物的庞大体型和恐怖的战斗力，依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无法遗忘。”
    “魔法师和灾祸是死敌，这不仅因为双方争抢生存空间，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灾祸能通过吞噬魔法师增强自身。”
    尼奥瞳孔骤缩：“灾祸……把人类视作食物？”
    “人类？”高先生脸上浮现怪异的笑，“不，是我们。”
    把超凡视作食物？
    尼奥心里纠正了用词，随后领悟了什么：“灾祸有锁定超凡的能力，所以山门、霍格沃茨、十七号，他们都大本营设立在异空间？”
    “大本营设在异空间和这个没关……算了，从头解释太麻烦，你只要知道，如果我们在学校释放魔法，灾祸会立刻袭来。”
    说完，高先生想起蓝星出现过数次低级灾祸，以免他误会，补充一句：“不是那些杂鱼，是我在海边击退的大家伙。”
    “岩石巨人？！”尼奥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像是要跳出胸腔，死死按住才有所缓和，“我，我们该怎么办？”
    “本来……是不太好解决的，所以最初我一直没提过建学校的想法，不过后来我收到了一些，好消息。”
    讲到这，尼奥想到了高先生刚刚说的词——镇校物。
    “我会请一位过来，它的用处很广泛，撑起结界，灾祸无力击破就不会过来，同时能阻拦试图偷摸进学校的普通人。
    喔对了，它还能赐予祝福。”
    高先生说了一大段话，尼奥敏锐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一位。
    这是量词，通常作为人称代词的前缀使用，像是“一位先生”。
    问题在于，物和这个量词有关联吗？
    尼奥迷惑不已，高先生没有解惑，摆了摆手：“时间差不多了，去叫学生们起床，来广场列队。”
    回过神，尼奥暂时抛开脑海里的纷乱思绪，打电话给助理。
    几分钟后，宿舍楼那边传来孩子的叽叽喳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又过了会，年龄差距较大，个头高高矮矮的学生们三五成群，从一门大楼走出，来到广场在校职工的指挥下列队，矮在前高在后，队伍很快列齐。
    队伍秩序不太好，学生们不认识面朝自己站着的男人就是高先生，毫无顾忌和前后左右的同学低声私语。
    高先生扫视一会，淡然道：“肃静。”
    明明只是平常的语气，声音却充斥重压，学生们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自己肩膀，全部变得安静，面色透露紧张。
    “我是高，人们习惯称呼我高先生，你们可以换一个叫法，高校长。”
    男人做着自我介绍，听清楚说了什么的学生们，个个睁大眼睛注视他。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认识我了。”高先生微笑着与他们一一对视，“今天是开学日，身为校长本该表露和蔼的一面，但很遗憾，你们的散漫击退了和蔼，它逃了。”
    他神色冷淡下来：“所以我决定略过慰问环节，直接进行校规的宣布。
    值得高兴的是，时间并不漫长，内容也十分简洁，只有两条。
    一，记录着完整校规的手册，稍后会有人派发到你们手上。二，触犯校规的学生，当场开除，永不再录。
    顺便，我强调一点，本校校规由我亲自拟定撰写成册，共有十大条，一百零三小条，希望各位同学拿到手册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牢记所有条例。”
    高先生的严厉加上苛刻的校规，明显将学生们吓得不轻，张望的脑袋低垂下去，乱动的胳膊也放回身侧。
    站在队伍左边，昨夜负责照顾孩子们的校职工，都露出放松的笑容。
    昨晚他们被折腾的不轻，有些调皮的孩子睡醒后在宿舍楼四处探险，对他们的呵斥视若无睹。
    而校职工对此只能放任，全是魔法学校的学生，别说责打，连上手抓人都忌惮。
    白天起床后，他们想着之后每天都是这样的折磨，悲叹未来的人生一片灰暗。
    不过现在看来，光明仍存。校职工敬佩的目光看向高先生，他是一位强大的超凡，更是一位合格的校长。
    高先生背着手，冰冷目光挨个刮过学生：“听着，无论你们的家族多么显赫，父母的社会地位多么尊贵，在我这，没有区别。
    如果有人觉得可以依仗父母无视校规，等待你们的不只开除，还有我的上门问责。”
    就算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学生，也明白“上门问责”绝不止“问”。
    家族高贵的学生抖了几下，收起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优越，努力控制表情和姿势，让自己看起来和同学们并无差异。
    高先生看着他们，满意点头。一群正值顽皮年纪的小孩，不在最初建立威严，后面就别幻想能管制住了。
    “关于校规的讲话到此为止。”高先生抬起手，身后展开一道光门，“现在，鼓掌，欢迎你们的老师。”
    不止学生们在鼓掌，站在一边的尼奥，他的几名盟友族长，以及数十名教职工，也一样用力拍着双手表达热情，同时心里涌现对光门的困惑。
    目前在人类世界出现过的超凡，其居所或者说“基地”，都设立在蓝星之外的空间。
    根据华国公布的“金水镇”三日游纪录片，那处空间自成一界，内有完整的自然生态系统，人类社会，各种非人异族。
    此等级别的宝物，个人显然无法拥有或者制造，山门和霍格沃茨也是以“学校”、“门派”的组织形态占据。
    个人无法与组织匹敌，尤其是组织中的个体不弱与前者。
    那高先生的这扇光门是怎么回事？
    门后面是什么？
    和山门霍格沃茨一样的异空间？
    众人脑海翻涌的猜测，高先生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自顾侧身让开位置，学生们得以直面光门。
    门内白茫一片，不时有光芒闪烁，给人感觉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与现实相隔，摸不着虚实，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过了会，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掌踏出光门，学生视线沿着大腿往上，看见一位现代职业装束，戴着黑框眼睛的优雅女性。
    她嘴角挂着微笑，站到门边。而门内，一名又一名的老师接连出来。
    有男性，也有女性，年龄跨度较大，相貌最年轻的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最年长的一位，则老态龙钟，佝偻着腰。
    等所有人在优雅女性身边站定，光门闭合，学生们用目光数了下老师的数量——九位。
    高先生回到原位，学生方队的正前方：“这位是你们的炼金导师，可以称呼他刘老师，这位是……”
    介绍完毕，他接着道：“同学们应该很清楚，我是被霍格沃茨开除的学生，所以教授你们的知识都来自霍格沃茨。
    当然，我对大部分的知识做过细节方面的完善，严格意义上，你们即将学习的，是脱胎于魔法的一种全新能量运用体系。
    难度不比魔法简单，望各位同学勤奋，不可懒惰。”
    学生们听完，晶亮着眼睛望向站成一排的老师们。无聊的开学讲话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正式学习了？
    想到自己就要接触“魔法”，他们有生之年头一次如此迫切的希望时间流逝快一点，
    高先生大概是明白他们心情的，但并未满足，而是背着手，仰望天空。
    “为了保证同学们的安全，莪有必要做一些预防措施。”
    自集合后，一直沉默的尼奥不禁抬起头来，眼神闪烁着火热。
    对于高先生所说的镇校物，他思索半天后，猜出了一些东西，苦于没证据，无法印证。
    好在谜底即将揭晓。
    尼奥的脑袋，仰至人体能到达的极限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