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晶酒店顶层总统套房,房间四处玩偶、未拆封的零食袋杂乱堆积,门口整整齐齐码放着这两天吃剩的外卖盒子,电脑桌旁边瓷白色的女孩穿着白色蕾丝裙边的睡衣将长发扎成丸子头正左摇右摆地盘坐在地上抬着头看向电脑显示器打ps2,路明非则吭哧吭哧的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
那台ps2是路明非委托苏晓樯从外面买回来送给绘梨衣的,以作生日的补偿。
从日本逃回合肥已经过了足足三天,路明非不确定学院对自己是否下达了通缉命令,也不确定这项命令的强度究竟达到了什么等级,所以他不太敢使用网络渠道去查找资料。
任何可疑的行为都可能会引起学院天眼的警觉,以eva的能力能够通过对大数据的监测来从全世界几十亿人中筛选出可能是路明非的那一个。
但他仍旧做出了自己的最大努力,首先是近几天几乎所有的国际时报都被委托酒店的服务生才外面买了回来,现在那些报纸正被丢的满地都是。其次是通过电视新闻来获悉最近重要的局势发展,尤其是日本所遭遇的那场灾难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就究竟掀起了何等的波澜。
但极其诡异的事情是东京遭遇了灭顶之灾,包括富士山在内的大规模火山喷发、高度达到几十米的超级海啸、19级狂风和八级地震,甚至还有数十万人亲眼目睹八岐大蛇在东京湾肆虐的场景,新闻中却将这些事情全部归结于地质变迁。
东京城的城区有三分之一被地震和海啸摧毁,富士山旅游区则已经完全封闭,日本境内绝大多数河流改道,超过一半的城市受到影响,受灾人群数以千万计,而直接葬身在那些灾难中的人口也不低于几十万。
美国俄罗斯德国墨西哥世界上一些国家都在积极为日本筹集捐款并进行人道主义支援,第一批救援队正有条不紊地降落在紧急重建的成田机场,日本首相涕泗横流表示山川异域日月同心,来自世界各国的善意日本国民铭记在心。
接下来就是内阁启动了国家陆沉紧急应对方案,日本开始向中、美、俄、澳、加等拥有大面积国土的主要陆权国家发起流亡申请,因为这次严重的地质灾害已经彻底危及日本列岛的存续基础,这个国家彻底沉入海沟的进程被无限加快了。
谁也不知道一百年甚至五十年之后地球上是否还存在日本这个国家,有能力离开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地逃离。
一场移民潮和难民潮正在席卷世界。
至于几十万人目睹的八岐大蛇事件却没有任何人能拿出实际证据,所有被描述为“通天彻地的巨兽从深海中走出要毁灭世界”的影象资料最终都被证实其中根本没有八岐大蛇的身影,唯有来回横扫的巨浪和巨浪中飘摇的大船。
最终调查团队将这件事情认定为致幻剂的泄露所引起的群体幻觉。
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正在将已经完全暴露的关乎龙族的秘密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那股力量甚至能够影响现实将所有已经备份、储存甚至上传的资料进行修改或者删除,把所有超自然力量引发的灾难都归结于这颗星球的愤怒。
路明非强迫自己去想,可是他毫无头绪。
诺诺在这里也许会给他一些帮助,可是当路明非带着绘梨衣离开东京湾的时候师姐还和零、康斯坦丁一起留在大西洋太阳神号邮轮上。
康斯坦丁的身份得到过昂热的认证,而诺诺来自强大的混血种世界,连零也是在俄罗斯享有赫赫威名的罗曼诺夫家族的拥有者和继承者。他们留在卡塞尔学院不会遇到危险,前提是诺诺不要傻乎乎地试图联系上他。
满地摊开的报纸都用最大的板块在述说日本遭受的灾难,但原本应该出现在这些报纸头条上关于混血种和龙族的词条目录却根本找不到相关的字眼。
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正在被修改。
路明非想起诺诺跟自己说过她曾经历的那一段时空,楚子航从世界上被抹去了,他存在的证据和曾经历过的一切都被套在某个名叫阿卜杜拉.阿巴斯的中东人身上。
这一次居然也有些类似,原本可能导致绝境长城之外的秘密泄露的超级事件居然被套在了自然灾害的头上,连那些曾亲历那场灾难的人都对外宣称自己只看到了接天的海啸和冲天而起的火柱。
窗外阳光正好,电脑里传出的游戏打斗声也显得这个房间并不那么冷清,可路明非的心里忽而就升起了微微的寒冷,像是他们正在某条前往死亡的大路上狂奔。
“绘梨衣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路明非从跑步机上跳下来,将毛巾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额头上却连一点汗珠都没有渗出来。
对于混血种而言,真正能锻炼到自己的应该是赛车、高空跳伞和无保护攀岩这一类挑战极限的运动,高山滑雪速降这种考验敏捷与围棋这种检测智慧的项目呼声也很高,像打篮球这种只靠夯大力都能赢下来的竞技比赛则实在是叫人提不起一点兴趣,所以在学院里的时候通常只有路明非会跟着楚子航一起陪练。
而用跑步来作为锻炼身体的方式则更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卡塞尔学院。
一则大家的身体素质都堪比美国队长,就算是恺撒那群白裙蕾丝美少女舞蹈团的小美女们也能轻轻松松地负重五公里。二则有跑步锻炼身体的时间还不如去实战课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大家毕业之后都是要上战场拼命的好汉,总不能专门去练马拉松等着大部队打了败仗好用练就的好本事逃命吧,那也实在太逊了。
路明非这会儿纯粹是在跑步机上消磨时间。
他联系不上酒德麻衣也联系不上苏恩曦,更遑论大概率已经回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师姐和零,对一切外界信息的获取渠道唯有电视新闻和每天的报纸。
可是主流媒体对于混血种世界而言毕竟存在巨大的局限性,许多由龙族引起的骚乱最终都被定义为自然灾害或者人为失误引起的事故。
路明非无法通过浅显的表层信息来找到蛛丝马迹,并且推论出密党接下来将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我已出仓,感觉良好。”绘梨衣说。
路明非暴汗,心说也不知这姑娘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这些莫名其妙的老梗,有时候乱七八糟就从嘴里蹦出来那么一句,真是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随手从绘梨衣的身边捡起一包薯片,拆开之后一边吃一边走到一堵墙的前面抬头看过去。
墙上是这座城市的投影,有几个地方被路明非用红色的信号笔圈了出来。
从城东到城西依次看过去分别是位于城东的豪华别墅小区孔雀邸、南向能够离开这座城市的马鞍山路高架桥、位于城西已经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废弃多年的寰宇集团工业园区。
此外还有用白色信号笔圈出来的仕兰中学、天上人间足浴城和城隍庙小商品批发市场。
城东孔雀邸是楚子航他们家,马鞍山路高架桥是路明非能查到的最接近楚子航所描述他曾遭遇奥丁的地方,而寰宇集团则是楚叔叔曾经工作的地方,据说他在那里工作了很多年,一直给集团的老总开车。
仕兰中学不必说,楚天骄虽说去得少,但好歹是亲生儿子上学的地方,也许会有些线索,天上人间足浴城则是寰宇集团老总最常去的消费场所,楚天骄也跟着成了常客。
当视线转移到城隍庙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时候路明非愣了一下,他随后无声地笑笑。那地方就在仕兰中学对面不远,路明非和苏晓蔷以前时常溜出去钻进城隍庙口子上的游戏厅打街霸。
之所以把这地方标出来是因为楚子航以前偶然一次提及过他老爹曾热衷于在城隍庙里吃辣卤猪大肠,而且总要叫老板做成双倍辣,这让楚子航一度认为自家老爹其实是江西人或者四川人。
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地图上扫过,最后停在孔雀邸。
苏晓蔷就住在隔壁小区鹭湖宫,之所以叫鹭湖宫是因为那附近有个小人工湖,做得蛮漂亮,合适的季节偶尔可以见到白鹭在水面摇头摆尾地淌过。
如果过几天确实要搬去苏晓蔷家里暂住,那么以苏小妍为突破口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可以通过苏阿姨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师兄的情况。
路明非下定决心之后心里也委实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能感觉到那颗心脏正有力地搏动着。
夏弥的核就寄居在他的心脏里,要想把他的女孩重新唤醒就得为她找到创造胚胎的材料。楚天骄曾经守望着一口箱子,那箱子里就是黑王的骨血,路明非必须找到它。
这场逃亡绝非漫无目的。
以路明非如今的素养在对抗密党的时候绝非毫无胜算,他只是需要等待那些能为自己提供情报的人和自己重新取得联系。
好在绘梨衣果然是很乖的女孩子,尽管实际上对这座城市、对这个国家、对路明非的故乡感到万分的好奇,可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路明非的身边,路明非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绝不乱跑也绝不惹麻烦。
“想吃冰淇淋。”正在路明非这么想的时候绘梨衣忽然说。
路明非沉默片刻,“好。”他说,“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
绘梨衣就站起来,托着腮很认真的想。
“有什么口味的?”
“我不知道,很久没自己去买过冰激凌了。”路明非很诚实。
绘梨衣将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尖慢慢地跳到路明非的身边。
这女孩的身材果真有料,每天夜里路明非睡觉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就已经知道了,可此时看在眼中还是赏心悦目,有腰身有长腿,蕾丝的裙摆在阳光中跳动,简直像是要把涟漪荡漾到路明非的心尖儿上去。
她在路明非的面前扬着脸,眨巴了一下长睫毛的眼睛,眼角弯弯挂着浅浅的笑。
“那就由着sakura去买,反正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路明非心中微动觉得绘梨衣真是学坏了,都知道怎么去哄男孩子开心了,他于是伸手去刮刮女孩的鼻梁,下一瞬只觉得这丫头真是面如桃花眼泛春水。
不知是受了白王影响还是怎么回事,这几日绘梨衣似乎总在用极笨拙的方式像是小魅魔似的在同一床被子里引诱路明非,或是弓着腰在他的怀中像只猫儿一样扭过来扭过去,或是在趁着路明非闭眼的时候钻进他的身边伸手在这家伙身上一顿乱摸。
其实他知道绘梨衣的意思,也知道绘梨衣想做什么。
只是有些事情路明非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虽说似乎已经成长了不少,可现在看来小怪兽还和孩子没有多少区别。她很聪明,学东西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可还是很难理解爱和情其实一直是分开来说的两个词语。
“正好出去购置些生活用品。”路明非点点头,“你想和我一起出门逛逛吗?”
其实现在的状况应该是人数越少目标越小,路明非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对学院的应对措施还一无所知,绘梨衣留在酒店反而安全一些。
况且他也正好想去那条高架路转转,按理来说奥丁的尼伯龙根已经很多次将路明非拉入其中了,他应该也算是身上有烙印的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直接闯入那个尼伯龙根直面神。
夏弥将大地的权柄交给了路明非,现在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体内激昂的力量在澎湃。
这种力量用来对抗奥丁也不在话下。
他起身用大衣将自己裹起来,拉下帽檐,戴好口罩,然后才拉开门。
可开门的一瞬间路明非愣住了。
娇小的女孩就那么伶仃地倚着墙站在门外,居然是零。
长及脚面的羊绒大衣,白金色的长发漫漫地垂下在肩头,几天不见她那张小脸还是那么冷素,看到路明非的瞬间眼睛里的冰像是化开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措不及防中路明非感受到怀里突如其来的撞击,零重重地拥抱了他,将自己那张娇俏的面颊贴着这男人的胸膛。
“你没事就好……”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