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中心城区，国家银行总行所在的那条大街，这几天格外热闹，几家外资银行总部相继剪彩开业，彩旗招展，礼炮轰鸣。
    招徕不少市民凑热闹。
    凑过之后，就有些上头了，去过一次还想去。
    外资银行里的服务，和国有银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进去后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对你洋溢热情笑容，使用敬称，说话又好听，而且还提供免费咖啡。
    进口咖啡！
    不是供销社限量供应的那种猫屎，国营咖啡馆里花大代价都未必能买到的那种。
    你敢信？
    这可把有点积蓄，又向往西方小资情调的市民们，给整激动了。申明一点，他们不是想蹭咖啡，实在是在外面有钱也买不到。
    而如果不办业务，时常去喝咖啡，这群自诩素质极高的人，又没有脸。
    但是，倘若成为外资银行的客户，那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于是乎，最先爆火的还不是外资银行，而是苏联国有银行，大量市民过去办理取款业务，遭受到和以前一样的爱答不理。
    老子忍！
    仅此一回了。
    马克西姆拎着钱袋子，走出国家银行总行的大门，憋了一肚子火，问到头上他们都不理啊，斜眼瞟你，你还得赔笑脸，比孙子还孙子。
    他昨晚跟妻子说起这个家庭存款的重新安排计划时，还说错了，服务质量那不是天壤之别，他瞥一眼身后大门，他们有个屁的服务！
    行吧，此地不稀罕爷，自有喜欢爷的地方。
    想起前两天凑热闹去过的那家瑞士银行，马克西姆不禁会心一笑，继而有些赧颜，欠人家一杯好咖啡，尽管招待他的工作人员表示没有关系。
    念头至此，出门右拐，把黑色背包反背在胸口的马克西姆，直奔瑞士银行。
    走出约两百米时，马克西姆放缓脚步，侧头望向人行道里侧，又有一家外资银行在剪彩开业，马克西姆昂头望向楼宇上的广告大字，华强太古银行，完全没听说过啊，瞬间失去兴趣，不过他又有些疑惑。
    这家银行无论是地段还是门脸的大气程度，冠绝整条街上的所有外资银行，对方使用的这栋大楼，很有些历史背景，十月革命时有次重要会议在此召开，后面经过数次翻新改建，想不到这都能腾出来。
    银行门前围聚的人还挺多，马克西姆正寻思要不要去凑个热闹时，身后缓缓走来一对打扮洋气的年轻男女，显然还未正式成为情侣，男人有意卖弄见识，高谈阔论。
    “可别小瞧这家华强太古银行，听着好像没有瑞士银行、花旗银行出名，但是人家历史也很悠久，迄今快有两百年，以前是英资企业，后来被某个惊才绝艳的家伙，一场商战把整个‘太古’字号的企业尽数收入囊中，信誉和实力完全不用担心，人家可是……”
    女孩抢答道：“世界首富杰克李！”
    难怪，马克西姆恍然大悟，原本是杰克李的产业。
    倒是来了些兴趣，反正也不急，去到瑞银可不用排队，就算需要等待办理业务，也有沙发可坐，咖啡招待，那是享受。
    于是离开人行道，向华强太古银行门前的人堆里凑去。
    很快，马克西姆眼珠子猛地一凸，死死盯着银行大门，再也挪不开。
    只见在银行张灯结彩的气派门头下方，沿着大理石台阶，自上而下，分别站着一排婀娜身姿。
    她们穿着统一的黑白搭配的制服，上身是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短裙，明显是量身裁剪，脖子上系着天蓝色丝巾，头发统一盘起，将她们姣好的面容展现无疑，皆是双手握在一起，置于小腹以上的端庄站姿，面带微笑，露出八颗雪白牙齿。
    每每有人向台阶走来，两排女孩就会齐齐躬身，以示欢迎，同时站在台阶最底下两侧的两个姑娘中，会走出来一个姑娘，作邀请手势，领着客人去往银行大厅，台阶以上再补下来一个姑娘。
    莫斯科街头绝对不缺姑娘，事实上这个国家男女比例是失调的，女多男少，令马克西姆和周围的仁兄们感觉震惊的是，仿佛莫斯科最好看的姑娘，全集中在这儿了。
    眼帘里的每一个姑娘，都堪称女神级别。
    一颦一笑，风情尽显。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这款服装明明也并不暴露，甚至很高贵很得体，但是穿在她们身上，有种别样诱惑力。
    只能归结于她们的身材实在太好，颜值太高，太具青春活力。
    这样的女孩但凡一个出现在街头，就是一道靓丽风景线。
    扎堆？
    马克西姆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看上一整天都不嫌累。
    忒养眼！
    马克西姆来的不是时候，又最是时候，剪彩仪式刚搞完，听旁边的人聊天谈及，杰克李亲自出席了剪彩，没有见到活的，实乃一件憾事，而等工作人员撤去剪彩仪式所用的一些道具后，银行门口的姑娘们，不再只是站在那里，纷纷走下台阶，热络邀请大家进入银行参观感受，提些宝贵意见。
    因此凑热闹的仁兄们，得以与她们近距离接触。
    咱就说，这怎么拒绝？
    人家也没要求你进去办业务，姑娘们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全是你的身影，清纯绝美的小脸上满是期待，仅仅是邀请你进门参观，这份美好，怎好辜负啊。
    身前的仁兄们成拨进入银行。
    米兰娜来到这位反背着包的大叔身前，红唇微启，露出两颗俏皮小虎牙，用软糯糯的声音说：“先生，不如移步到里面看看，请允许由我为你服务……”
    不知为何，这么正经的一句话，却让马克西姆红了脸，心头怦怦直跳。
    “呃……”
    “先生请。”
    米兰娜侧身，抬手邀请，她只是腰肢活动一下，马克西姆却好像遭了一记青春的回旋踢，心想身材真好。曾几何时，他也憧憬过将来要娶一个这样的美人，然而现实总不按照人的意志来发展，他妻子的腰，有眼前女孩三个那么粗。
    “看看可以，但我不一定会办业务。”马克西姆腼腆道。
    “没事的先生。”
    米兰娜在前面带路，不再呆滞的蓝色眼眸里掠过一丝明亮，这应该就是主管给他们讲的s级客户，刚从国有银行取完钱出来。
    主管还说，如果是s级客户，她们可以一对一接待。
    她必须拿下！
    除了跟薪资挂钩，也要回馈公司。
    她们这些去过地狱的女孩，来到公司之后，公司给她们配置了单身公寓，提前预支给她们半年基本工资，公费替她们疗伤治病，担心她们难堪，请医生上门服务，还请来心理医生帮助她们，所以她们才能这么快走出来。
    不过由于柳总执意要用她们，其实耽搁了总行开业，否则他们银行会是这条街第一家开业的外资银行。
    柳总说，银行刚开业最重要的是服务，她想打造一支常规银行没有的美女服务军团，利用这种创新优势，招徕客户，获得客户满意度，奠定口碑。所以“首席服务顾问”这个岗位，异常关键，是她的一个奇思妙想，也是公司区别竞争对手的一招妙手。
    然后米兰娜和苏娃谈过，暂时加入这支团队，或许等局面打开，公司经营走上正轨后，她再退到柜台后面。
    近恶，而知善。
    不仅是她，对于公司，她们这支团队的所有女孩，都满怀感激和回报热情，当然，与此同时若是能多挣些钱，更是两全其美。她们现在住在同一栋公寓楼，一个高档安全的地方，她们私下里讨论过。
    下过地狱的她们，还有什么不好干，不能干的？
    马克西姆一惊一颤地走在银行大厅内参观，旁边的女孩离他特别近，幽香阵阵扑鼻，略一低头就能看见十分旖旎的风景，手臂上偶尔能感触到惊人的弹性。
    女孩那张犹如初恋般美好的脸上，笑靥如花，“先生，这边是客休区，我们免费供应进口蓝山咖啡，要尝尝吗，啊，不用你亲自来，你落座就行，我来帮你弄……”
    马克西姆抱着背包的手，渐渐松开，人家有的，他们也有。
    谁都没有的，他们还有。
    是，瑞士银行拿他当上帝。
    可是这边真不拿他当外人啊！
    丢了丢了。
    二楼，一间办公室里，透过窗户望着一楼大厅内人满为患，尤其是一长排业务窗口处，客户们争先恐后存钱的景象，柳婧妍勾起红唇，洋洋自得道：“我的美女军团靠谱吧。”
    旁边，李建昆撇撇嘴道：“话先说好，服务客户再怎么热情，我都乐于看见，但是别搞拉皮条那一套，咱们赚钱，不靠这个。”
    柳婧妍没好气道：“我是那种人？”
    “就算你没这么想，那些姑娘们未必不会这样做，况且……”李建昆侧头望向她，叹息一声，“都是遭过大罪的姑娘，你既然救都救了，扶着她们上正道吧。”
    柳婧妍忧虑道：“咱们是有劣势的，即使有你那个世界首富的头衔加成，但是银行的品牌知名度，差他们太多。”
    说到这里，柳婧妍表情幽怨，“你的野心又那么大。”
    不上点狠活儿能行吗？
    李建昆讪讪一笑，拍拍她肩膀道：“辛苦了辛苦了，也不用压力这么大，放心吧，我有招。”
    柳婧妍隔着窗户指向楼下大厅，“有啥招他们不会学？不信你看，过不了几天，各家银行都会出现美女业务员，不过……”
    红唇重新勾起，“肯定没我的美女军团强大。”
    即便不靠歪脑筋，这些吃过大苦头的姑娘，对于当下生活的珍惜，也会促使她们无比强大。
    李建昆并不反驳她，笑笑道：“我的招，他们当然可以学，但是他们不敢学。”
    ————
    众所周知，八十年代我国正在爆发第一次移民潮，截止到一九八九年，我国移民人数超过一亿人。
    无独有偶。
    这样的事情在整体情况每况愈下的苏联，也在发生，并且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些视野超前的人心里有预测，认为苏联没有未来。
    属于莫斯科精英家庭的伊利亚家，筹划移民有些年头了，以前最大的问题是老爷子，老人家在位时职务不低，即使荣退后，想要出去仍有些麻烦，再加上家里唯独老爷子不想走。
    就在刚过去的那个冬天，老爷子没能挺住。
    随后伊利亚家火速将想法付之于行动，现在可谓万事俱备，只有一件事伤透脑筋。
    钱。
    不是没有。
    而是太多。
    家族世代簪缨，而且老辈人从艰苦年月走过来，钱没少捞，却不舍得花，积蓄可真不少。
    卢布在西方等于白纸，难道弃之不要？
    这几个月通过各种关系、黑市等途径，倒也兑换了一些，然而还是杯水车薪。
    伊利亚家一脉单传，老爷子走后，谢苗成为家主，如何把家族财富变成美钞，这几个月使得他原本浓密的亚麻色头发，直接薅秃一块。
    烦恼在最近发生转机。
    外资银行进入苏联。
    “银行街”第一家外资银行，花旗，开业裁剪的当天，谢苗是第一批走进银行大厅的人，随后接连几家外资银行开业，谢苗都在第一批客户之中。
    有收获。
    可是谢苗觉得这些外资银行，所谓的兑汇业务，根本只是个噱头，有着一大堆限制。
    比如每次只能兑一丢丢，还有间隔期。
    等于摆设。
    不如停掉。
    谢苗对这些外资银行大失所望，不再惦记，继续四方活动，希冀能“截”到一笔外汇额度。
    这天，妻子尤莉叶出门买菜回来，告诉谢苗一个消息，说“银行街”上又开业一家外资银行，让他去瞧瞧。
    谢苗兴致缺缺，“没用的，一丘之貉，只想从苏联捞油水，不想拿钱进来。”
    尤莉叶不懂得其他，倒是听圈子里的太太们说过一些事，神秘叨叨道：“这家银行不同哩，不是西方银行，幕后老板是那个来自中国的世界首富杰克李，听说现在火爆得很，臭男人们最喜欢去，里面好多女服务员，而且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姑娘……我可跟你讲谢苗，让你去看，是办正事，我可不准学他们！”
    谢苗瞥一眼叉着水桶腰的尤莉叶，冷哼道：“我是那种低趣味的人吗？”
    尤莉叶脸蛋微红，抛给他一个眉眼，真会夸人。
    谢苗离家，嗖嗖来到华强太古银行，大开眼界，大为震撼，大饱眼福，大为享受。
    一个笑起来有对梨涡的首席服务顾问，蹲身在客休区的一张沙发椅旁，任由谢苗居高临下眼神侵犯，扑闪着睫毛说：“我们银行当然可以兑外汇啊，不知先生想兑多少涅？”
    谢苗心不在焉道：“你们能兑多少？”
    “多少都能兑啊。”
    “哦，那算……嗯？”谢苗一下子正经起来，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谢苗兴奋之余，倒吸一口凉气，他心想，你们是真不怕苏联管国库的那位来跟你们做生意吗？
    这么天真，应该很容易被兑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