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和银子都注意到这个问题，这个“一次性”的字样不像是临时写上的，这件“可破万法之符”只能使用一次。

    只能使用一次，只有一个人可以得到治疗吗？

    不用多想，这样的机会，白林是不会要的：

    “银子，这个就——”

    不必等他说完，银子就懂他的想法了：

    “你想让给我吗？”

    “嗯，就是这样。”

    “理由？”

    “什么？”

    “我是说……对了，白林，我就在这里给你开一场考试吧，次元战争项目的考试。”

    “考、考试？！都这个时候了，银子你还在说什么啊？！你还在流血啊！”

    银子刚才被刺穿两次，还有数不尽的伤痕遍布全身，她还能保持平静地玩教师游戏：

    “第一题，我们召唤师的力量来自于什么东西？”

    白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思考了几秒，配合银子说：

    “……系统发放的随机英雄卡。”

    “没错，既然是‘随机’的英雄卡，那么玩家获得的英雄力量也是随机的，除非有地域和时间因素影响，不然是拿不到指定英雄的。等玩家使用以后，随机英雄卡就会指定某个英雄，从飘忽不定的随机状态变成稳固的固化状态，固定在玩家的系统数据上……所以，使用前的随机英雄卡是个随机道具，使用后的随机英雄卡是指定道具。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英雄能力取出来，再放回去，还是原本的英雄能力……”

    “所以……就算我想赌一把，把英雄能力抽出来，变回成随机英雄卡的状态，我们也只能得到原本的英雄力量，不可能抽到带有医疗技能的新英雄能力？！不管怎么做，只有一个人可以得到英雄卡的治疗，另一个人只能等待救援？！”

    “对，白林你理解得很快……（别说等待救援啊，你我都知道，时间根本不允许）”

    银子的状况越来越糟，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后，有点接不上气。

    可她还是拒绝使用可破万法之符，继续说出第二题：

    “第二题，白林你为什么想要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我？”

    说到这个问题，白林开口就来：

    “因为人命……”

    “先说好，不要用生命无价什么的鸡汤废话来敷衍我，必须是……发自真心的回答。”

    “我……相比我，我认为银子你的团队价值更大。为了保护更多的人，银子你才应该活下去。”

    “我的价值更大？那白林你觉得你的价值和地位又怎么样？”

    “我只是个‘被保护’的人，实力不怎么样，技能不怎么样，能让我自夸的地方应该只有‘努力’，但我和你们相比还差很远，你们也会‘努力’，我这点程度的‘努力’追不上你们。银子你才是真正的战士，很强……真的，真的超强的！不管回想几遍，我都不认为那是我这辈子可以达到的高度！相比我这个入门没多久的新人，银子你比我优秀得多！”

    “是吗……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区别吗……？”

    “而且……我杀了人。虽然刚才是情况紧急，如果不杀掉她（影武者），我们就会死，但是……说到底，我是杀人犯，我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砍了她。我就是这样一个整天唱高调、遇到事情做不好的人，我不敢保证，要是将来遇到相同的情况，我是不是还要杀掉更多的人，会不会哪天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我连朋友都……”

    越说，白林越感到卑微和罪恶，脖子都缩起来了。

    银子似乎想要安慰他的样子，用手扶住了他的脸，四目相对——

    磅！

    然后一拳撞在白林的脸上，说：

    “白林，我也杀了人啊，那就是对方召唤的英雄，化形战士！难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不该活下去的人？！”

    “不，那情况不一样……”

    “是啊，情况不一样，你是在紧急情况下杀了人，我是在大顺风的优势局里杀了人，我完全可以选择打晕他或放过他，但我还是砍了他，我这不是比你更可恶吗？！你杀了影武者，认为自己有罪，我杀了化形战士，你认为无罪。白林，不要那么双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自己的选择，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后悔和畏惧……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就感到绝望透顶，那才是无药可救！这一题的回答，我不会给你高分的，很抱歉了。”

    “可是……”

    “就算你觉得这是对杀人罪行的曲解，你无法接受杀过人的‘自己’，那么你就不要接受‘自己’！你来相信我吧，你认为我是对的，那么你就来相信‘一直相信白林是对的’这种想法的我吧！别在乎独自承受那么多罪恶感的你自己，那不是你该承受的，你可以依赖我，可以依赖别人，为什么一定要独自承受那么多？！”

    “银子……”

    银子摆明了是想要把活下去的机会交给白林，所以才会这么长篇大论。

    白林也不是视死如归的人，只是相比自己去死，他更不希望其他人死去。特别是当下这种情况，如果白林拿走了唯一的复活机会，那么银子就会死，就像是在饥荒中抢走了其他人的面包，与亲手杀人无异。

    “第三题，也是最后一题……白林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

    “白林，听清楚，我问的是‘想做’的事。你总是在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却没有‘想做’的事，你很迷茫……你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到一半，银子终于没力气了，倚在白林身上。

    白林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要说‘该做’和‘想做’是两回事，那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我现在只希望银子你能活下去！就算这是‘该做’而不是‘想做’的事，我也要去做！”

    “白林……把那个（可破万法之符）用在……你希望的人身上……吧……”

    “银子你……愿意接受吗？”

    “反正……我也没力气……只能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嗯。”

    他捡起了可破万法之符，朝着银子的身体刺下去。

    发出一道闪光，“坂田银时”的英雄力量从银子身上弹射出来，变成了一张卡片的形状。银子失去了英雄力量，身上穿着的灵衣褪去，银色头发也变回了东方人特有的纯黑色。她失去了召唤师的身份，变回成普通人的模样了。

    一次性的可破万法之符也变成了无用的粉尘。

    只要把英雄卡交给银子使用，系统就会给“获得新英雄力量”的玩家提供满量回复治疗，治好她所有的伤，银子就能重新活过来。

    就在这时，发生了意外的变故——

    这是白林不可能料到的情况，直到事情发生，白林都没能缓过神来。

    银子突然恢复活力，抓住英雄卡，把它塞进白林的胸口，让白林吸收了“坂田银时”的英雄力量！

    “等下！银子！”

    “白林，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虽然离开你是一件很让人害怕的事情，但……我也和你一样，我更害怕你会死。我不想……我不想再……再回到只有孤单一人、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抱歉了，让我当一次自私的坏人吧……”

    “不！不要这样！银子你才是更应该活下去的！”

    “能亲眼看见你的成长……我……很高……兴……”

    “不要睡着啊！银子！”

    “请当作……我还活着……活下……去……吧……白……”

    没想到这么快，银子失去了英雄力量，也失去了召唤师的力量，这种伤势下根本活不长，她已经失去意识了。

    白林完全吸收了坂田银时的力量，身上的伤口全部恢复，变得比原来更加强韧，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赶紧抱着银子往回跑，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希望可以遇上带有【治疗术】的其他人。

    银子的身体很轻，或者说，是白林的力气太大了，女生的重量算不上什么。可是，无论多强的力量，都无法把失去的部分挽回来。

    不知怎的，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灯片般的陈旧画面，就像走马灯那样，从白林把银子视作敌人的初次相遇开始，这些记忆的碎片画面在眼前一一呈现。

    泪珠止不住地从眼眶里跳出来。

    直到银子的呼吸停止，白林的心累得走不动了，走马灯也走到尾声。

    ……

    召唤师银子，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