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狂三曾经问过一件事: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被赋予神性呢?是因为您认为我的契约绝对不会被解除,所以不需要神性过载吗?”
英雄王的回答则是:
“不,因为那样会触发更有意思的情节。”
——
扑通
狂三的心跳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她只是与白林互相对视着,什么也没说。
白林再重复了一次:
“我就是你的召唤师,狂三,不,gunner。”
狂三后退了两步,说:
“不,不是……白林先生您是这么善良的人,我这样的恶徒怎么可能会是您的同路人呢?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说出疯言乱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您倒杯水,坐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
“别再欺骗自己了!狂三!”
白林大吼一声,狂三的肩膀被吓得抖了一下,她的分身们也都面露不安。
很快,狂三又恢复了镇定,说:
“是又怎么样呢?其他人也是一样,曾经是主仆关系,现在却像古竞技场的角斗士一样,必须拼个你死我活。不要把自己看得有多么特别,白林先生您和其他人一样,是这计划的一部分,是注定要和我一决胜负的角斗士人选。”
“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使出全力,我们早就没戏唱了。”
“那是为了让英雄王欣赏剧情。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考虑,请您不要再作出这些自作多情的发言了好吗?”
“也就是说,狂三你做这些全都是为了自己?”
“正如您所言,我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我自己。”
狂三斩钉截铁地重复了这一句,看来她有自信不会被白林说服。
白林没有继续讲道理,他提起了某个往事:
“那么……狂三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们削减甲基的兵力?”
“什么?”
“就算他们的组织被消灭了一半人数,我们还是付出了龙焱的命才换来胜仗。如果不是狂三你提前袭击了他们,我和名义还有龙焱三个人很可能会输。”
“啊,那件事……我说过了,是因为我潜入调查kns的舞小姐,被他们发现了,我才会和他们大闹一场。而且就是因为我把【可破万法之符】交给了他们,龙焱先生才会死,要是没有我送过去的装备,没准他们五个s级还打不过龙焱先生一个人呢,等级越高,同等级的上下限也会越大。”
“不,我知道,【可破万法之符】不是你主动送给他们的,是被命令送给他们的。我和狂化黑岩射手战斗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仿制她的那把大剑吗?因为那里面有很多我无法观测的‘杂质’,那些应该就是后期加入的神性因子,我现在相信saberalter说的那些话了,契约,神性什么的。从一开始,英雄王就希望我使用【可破万法之符】来解除她们的契约封印,为了让我投影仿制这个装备,又不会产生怀疑,必须在某个契机让我无意遇见这个装备的使用者。与你们毫无关联的甲基一伙,他们就很适合充当利用对象。”
“……”
“而且,你说你潜入了甲基的地盘,是为了调查舞的下落,然后用舞当作诱饵把龙焱引出去,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如果你早就知道舞在kns,根本没必要再去调查,很明显是你的谎言。如果当初狂三你没有补充这一点,我还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白林居然全部说中了,狂三哑口无言。
原本狂三的计划中没有甲基的那一步骤,但是后期入队的埃弥娅却要求加入这段戏码,为了得到白林的好感和信任,她以“无能力者”的身份潜入了kns组织,然后上演了后续的营救剧情。英雄王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命令狂三把【可破万法之符】交给召唤师甲基,让白林记住这件装备的投影方法。狂三不希望白林他们遇难,就擅自杀掉了甲基组织的一半人,反正那群人也都是死有余辜。当时埃弥娅还没有融入战局,很多变量无法控制,所以没有遏制狂三的肆意妄为。
后来埃弥娅成功混入“死后战线”,随时都能监视狂三的行动,狂三才收敛了许多,直到最后闹翻。
狂三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罪恶滔天的恶魔,却没想到还是被白林识破了。也许白林只是虚张声势,但狂三已经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这相当于承认了白林的说法。
但狂三还是不肯服输,眼神变得有点凶狠,说:
“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已经不是你身边的仆从,我要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现在你只管做出选择,要么投降求饶,要么选人去死!结界已经展开很久了,请不要再浪费时间!”
狂三把可破万法之符抵在奇儿的脖子上,只要轻轻划伤一点,就能取走她的英雄力量。
白林也不敢再激怒狂三,于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选择是吗……也好,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如果不是因为谈判失败,我还真不想这样做。”
白林动了动手,身边的狂三分身放开了他,让他用手指做出选择。
可是,白林没有指向任何人,而是后退了一步,用手抓住了身后的栏杆。
狂三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白林先生,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明摆的吗?”
白林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向后一仰,他的身体从楼顶上滑落下去!他从五楼高的天台跳下去了!
嗖!
狂三立刻用影子发起传送,出现在正在坠落的白林身边,抓住他的身体,再打开一个影子,回到了楼顶上。原本打算跳楼自杀的白林就这样摔到了地板上,所幸平安无事。
但是狂三终于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了:
“你是白痴吗?!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命?!我可是给了你很多次活下去的机会,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自杀!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白林却像个没事人的样子,说:
“哈哈,你果然希望我活下去,而不是痛苦死去啊,狂三。如果你铁心要我痛苦至死,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你还是在乎我的,你也不想伤害其他人。狂三,你真正想做的,其实是——”
狂三放弃了狡辩,有点情绪失控地说:
“是……是啊,白林先生,你说得都对,你全都说对了!我做了那些事,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从来都不希望牺牲任何人的命!我不想服从那两个草菅人命的家伙,英雄王,还有埃弥娅,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不服从又能怎么办?!我得到了复活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才能与白林你重逢,如果我不服从,我连见你最后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白林抓住了狂三的手,说:
“那么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看看这座城市变成了什么样,把一切都灰飞烟灭就是你想要的吗,还是英雄王想要的结果,你愿意认同吗,狂三?!如果这不是有预告的决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吗?!你说埃弥娅是个疯子,我看你和她也没什么区别!”
狂三甩开了白林,说:
“哪有那么容易,如果可以反抗,我当然会反抗,但那是不可能的。白林你知道指挥我的那个人,统领全局的那个人是谁吗?是英雄王,是七人众之首的英雄王啊!就算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也该知道和英雄王作对是什么下场!一旦落在他的手里,就算想死,那也是无比折磨的命运,倒不如由我用一颗子弹帮你们解脱!或者,你们也可以投降……”
“英雄王……是吗?”
白林念叨着这个名号,眼神顿时变得狠恶,
“是么,只要我们和他敌对,今后就要挑战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敌人,是吧。那么解决这个困境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让这个‘敌对关系’消失就好——只要让英雄王从这个世上消失就好!去他个七人众!管他什么英雄王!只要他死了就好,只要他死了,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白林,你……”
“我,召唤师白林,就在这里向你发誓——狂三,总有一天,我会剁了那个自称英雄王的狗东西!把你和所有人都解救出来!”
即使白林热情洋溢地宣战,狂三还是叹了口气,说:
“我为了一己私愿,杀了成千上万的人,我也没有悔意。就算我是这样恶毒的人,白林你也愿意拯救吗?你不会怪罪我吗?”
“我当然会怪罪你,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才不会因为你是个值得同情的人就原谅你的罪过,但……我们‘死后战线’的特色就是不看简历,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你想加入,那都没有问题。其实我们这边也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有那么一点前科,狂三你这不算什么。至于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罪过,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我真的可以……和你们在一起吗?就算我杀了很多人。”
“没有问题。”
“就算我现在全身都是污点,白林你也愿意……重新接受我这个仆从吗?”
“不,我才不要。”
“诶……?”
“我要的是时崎狂三,不是一个只会摇尾巴的随从。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在意我们之间的身份。”
狂三的眼里竟然泛起了一点泪光,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接着就是最后的工作。
白林说:
“用那个(可破万法之符)解除你和英雄王的契约吧。在‘死后战线’这边……嗯……我们很快就会遭到英雄王的下一波攻击,我不敢保证能赢,说不定下次我们就要团灭了。但是,至少你不用再被那些家伙支配了,狂三。”
“嗯,白林先生。”
“你会喜欢上这里的普通生活,我保证。还有,不要再用‘先生’来称呼我啊,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尬的。”
“是呢,白林。”
狂三拾起了曲折形状的短刀,呼了一口气,朝自己的胸口上刺下去——
砰!
短刀还没有碰到,狂三的胸口处钻出了一只手臂——来自后方的手臂打穿了她的身体,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狂三?!”
“我……不要啊……白……林……”
留下了大片的血泊,狂三的灵衣不留痕迹地解除了,这象征着生命的消逝。
接着,在绝望中,狂三被自己的黑影吞噬殆尽。
——
又冒出了一个新的狂三,手上沾满了血。
虽然狂三们都长着同一张面孔,但是给白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因为眼前这个狂三只是狂三的其中一个分身,而被杀死的狂三才是统帅分身的本体狂三。这个分身对本体感到不满,所以出手杀死了本体,再由自己取代了本体狂三的位置,成为了下一任本体。
分身狂三杀死了自己的本体,还能笑嘻嘻地说:
“看来‘这个时候的我’还不够成熟呢,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立场。白林先生,您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呢,明明你把我隐瞒的那么多事情全~都~猜中了,唯独没有料到这样的剧情吗?嘻嘻嘻~那么就算作我得一分咯~。”
“为什么要这样做?!”
“英雄王让我看见了几条路线的未来,我加入‘死后战线’那条路线的未来可真是糟糕透顶了,如果白林先生您也看见那样惨不忍睹的景色,肯定会把我当作瘟神给赶走的。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其他任何人,要我加入你们是不可能的事,那样会毁了一切。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回到起点,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分胜负吧。”
还差最后一步,白林就能完胜这局,没想到闹出了这种幺蛾子。
实在无奈,白林只能掏出高斯光剑,重启这场不可能有胜算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