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否则整个百胜军都是我弟子了。”
段天南笑回。
洪范听出潜台词,不由侧目。
“没错,百胜军用的军中武道,就是刚刚那门《铁手功》。”
段天南点头。
“我从前听闻,段大哥练的不是《铁掌功》吗?”
洪范疑惑道。
在离开西京前,他曾收集过一些关于段天南的资料,其中并没有这门名为《铁手功》的武道。
“你记的不错,因为《铁手功》是我到淮阳国后的新创。”
段天南回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回过头,果然看到洪范瞠目,乐得大笑。
从无到有的创造一门武道是极难的事情,既需要机械的才能,也要求灵性的才华。
在金海城,洪范亲身见证了两位豪杰投身其中——一位在伤痛中煎熬过无数岁月,另一位更是被逼上绝路。
正因如此,他才果断放弃在炎流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转寻掌武院的门路。
“这事说来话长了。”
段天南待笑到尽兴,瞟向伊山湖中似走非走的渔船,负起双手。
“大华九州,不知道我铁掌开山大名的武者,恐怕不多——谦虚地讲,老子的练武天赋不说是登峰造极,至少也是万中无一。”
他瞥向身侧两人,言语若有所指。
“在河间国倚崖城有座五御山,山脚邻着溪流处有个村子,名叫文石村。”
“我在文石村出生长大。”
“我九岁的时候就有半大小子的体格,十岁打服全村,十一岁我爹就准我上桌吃饭——我哥大我两岁,那时候还得端着碗蹲在屋外。”
“十二岁,我在附近三四个庄子都有些名气,被挑去替山上的铁掌门耕公田。”
段天南说到这里,被须发挤满的脸上满是怀念。
“我那时已体壮如牛,心思单纯,见的少,想的也少。”
“每日,起早贪黑不知疲倦,活干得特别好,二十岁的时候就靠这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人能打理五十亩田!”
一人五十亩地,洪范没有概念。
但古意新却是“豁”的惊声。
段天南听了,脸上的得意劲更超之前。
“于是我受到门中长老赏识,进一步当了杂役弟子,得传了些粗浅功夫。”
“唉。”
他叹息一声。
洪范正以为段天南是在感念艰难,就见他猛一挥手。
“然后,老子就如大鸟高飞,一发不可收拾!”
段天南抓了抓胡须,伸手指向左拦山。
“二十岁起步,一年贯通,三年浑然,五年先天。”
“从先天一合冲到六合,我只三十三岁;如今年满四十四,眼前只剩元磁最后一关。”
他的手从山脚一路虚点到山巅。
“老子没有上过天骄榜,是因为学武太晚。”
“但这无所谓。”
段天南蓦然侧首,以拇指自示。
“洪老弟,你或许不知道,铁掌门的《铁掌功》上限只到先天二合,是老子自己琢磨,横推到元磁四关!”
洪范闻言,倒抽一口气。
他此刻才知道,为什么这粗豪汉子能得到河间国武圣亲见,并盛赞地榜有望。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段天南收了声,继续沿湖岸迈步。
“铁掌功不是多高明的功法,值得一提的无非掌力雄浑,一双肉掌坚若金铁。”
“我当初练的时候便觉得有很多地方差点意思,重外太过,而轻于内。”
“在其基础上,我大刀阔斧做了修改,这就有了现在直通元磁四关的《铁掌典》。”
“我三十七岁时,五御山上闹腾得厉害。”
“门里许多人嚷嚷着要把祖师塑像撤了,换成老子的。”
“真是他娘的有病。”
“老子实在挨不住他们那么多心思,有一夜见月儿明朗,干脆跑路。”
“之后,我在具州边疆待了三年;回河间没一个月,又来了淮阳国。”
远处的渔船靠了岸。
段天南却意犹未尽,似乎还有许多事想说。
后头的二人有倾听的姿态。
前头的人见了,便继续往下讲。
“那是将近四年前,那时候的百胜军还不成气候。”
“老裘与运涛只有四千人马,军队虽有建制,却缺乏一门战阵武道。”
“你们知道,九州军中教授《摩崖掌》,再往上有与其衔接的《武劫神纹典》。”
“我们河间国军官修习《落雕瞳术》,擅长目击、箭技。”
“淮阳国天风军修习上下两部《逍遥引》,能到先天四合,很是了得。”
“百胜军要做大做强,少不了有一部自己的武道。”
洪范有些不解。
“百胜公与徐将军不都是先天高手吗?”
他问道。
段天南摇了摇头。
“运涛确实把两部《逍遥引》都练到了大成,但修炼《逍遥引》需要配合‘逍遥散’,否则进度极慢——这配方自是风家独有的。”
“老裘身为一派掌门,《天灵纯阳功》在三品武道中堪称顶级,能修到先天巅峰。”
“但他不能把功法拿出来。”
洪范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
段天南主动作了解释。
“公开功法这种事,不光是个人自私与否的问题。”
“首先,功法是门派垄断资源,包含的不止是理念与行功路线,还有招数和弱点——公开功法对武者来说,与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
“其次,老裘有三位天人交感境界的弟子,其中两位是本地豪强,此外还有八位浑然境——这些人都在百胜军中。”
“纵然是掌门,也要考虑弟子们的意思。”
段天南淡然而笑。
“我见他们顾虑良多,便自告奋勇把《铁掌典》简化修改,新作一门《铁手功》,作为百胜军的军队武道。”
“为这事,老子兴奋得半个月没有睡觉!”
“《铁手功》不像《铁掌典》,对天赋要求不高,好理解、易上手。”
“对比最初版本的《铁掌功》,我尤其删减了药浴的需求,以及一些昂贵的横练法门——总之不求战力突出,但求少些关隘。”
“中肯地说,修习《铁手功》想破入天人交感不容易,入先天就更是要有些可遇不可求的外缘,但正如伱们刚刚所见,这已然是门可用的功法。”
段天南在伊山湖边站住脚。
“于是我打算把《铁手功》对百胜军内外所有人公开。”
他深深吸气。
“我那时候想得很简单。”
“我从一十岁耕田耕到二十岁,从没觉得没意思。”
“直到十五年后突破元磁境界那一日,老子御虚而行,追着西方那轮火球飞腾了三百里,力竭栽进山涧。”
段天南以手拢日。
“你们没看见,那浪花溅起来足有十几丈高!”
他哈哈大笑。
“那时候,老子才知道天下还有太多比耕田有意思的事情……”
又一阵雁声随风过来。
暮日下沉,点燃了伊山湖的鳞波。
“武道是好东西!”
段天南难得地皱起眉头。
“可天下耕田者众,练武者寡。”
“老子那时一味修行,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见着淮阳国这狗屁世道,便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把武道塞给所有人!”
他须发皆张,十指握拳。
好似一头被关进铁笼的狮子。
ps:晚上和运营官出门吃了个饭,回来紧赶慢赶终于码了一章。
去泡个澡争取早点睡着,兄弟们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