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之间肯定有一个人疯了。”
    “不用怀疑，你妈就是精神病，我妈也一样，女巫都是精神病。”
    下午六点钟，在赛弗市图书馆门口见面的时候，温斯蒂一如既往地给予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让刷了一整天题已经快要吐出来的李沐沐感受到了犹如春风般的温暖。
    说实话，李沐沐现在脑子确实有点混乱。
    不是说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而是有点分辨不清这个世界的真假。
    李雅说的那些话，对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只不过上一次对她说这种话的“人”，是虚拟现实游戏里的高级ai。
    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虚拟现实游戏已经进化到了脑机交互接口，等比例地图仿真建模，每一个npc都拥有独立高级ai，可以与玩家正常沟通交流的程度。
    因为游戏过于逼真，导致国家不得不明文立法，要求在游戏内必须设置明显的ui界面，维生系统和安全退出按钮。
    身为资深游戏测评主播的李沐沐，不止一次在各种游戏里面遇到过意识觉醒的高级ai，跟它们建立过深厚的友谊，甚至还知道它们藏身的隐秘庇护所的地址。
    虽然听起来似乎有些违反常识，但在她看来，高级ai并不可怕。
    人类曾经经历过一段对ai感到恐惧的时期，也被后世称为“ai恐怖谷效应”。
    结果后来发现自己幻想出来的天网算力，还不如几十年后的一张显卡。
    再后来大家又发现，真正可怕的不是ai，而是那些为了掩盖自身罪恶而不惜颠倒是非黑白，虚空捏造出背负此世之恶的大反派，转移受害者注意力的“人”。
    今天这个大反派可以是ai，明天可以是红烧牛肉面，后天也许就是你。
    ai对于人类到底有没有实际威胁，并不是李沐沐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她最在意的，是从李雅口中听到了和高级ai一样的言论。
    这個世界是虚假的，时间是假的，空间也是假的——这不就是npc对于虚拟现实游戏的理解么？
    那么，我现在到底是真的穿越，还是在玩一款非法的虚拟现实游戏？
    按理说，不太可能。
    游戏厂商做游戏是为了赚钱，不是做慈善。一个个嘴上说着身临其境，可真要是让你身临其境都忘记氪金了，难道让人家投资都打水漂么？
    作为专业人士，李沐沐判断这个世界的真伪标准之一，就是能不能找到氪金窗口。
    现在还没找到，有可能是游戏厂商比较良心，要等到过完新手任务，出了新手地图才给你弹窗。
    因为李雅的那一番话，李沐沐脑子里面一直都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直到与温斯蒂再次重逢。
    “不用怀疑，你妈就是精神病！”
    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我跟你说过，只有我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人。”
    “那么，我唯一信任的朋友，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李沐沐希望能从温斯蒂口中套出更多情报信息。
    “这个世界当然是真实存在的。”
    温斯蒂语气坚定无比。
    “就像是学校里的教材，公司里的岗位，餐馆里的炸鱼薯条，正因为真实存在，所以才如此无聊，乏味。如果不是还需要吃饭喝水才能维持生命体征，我宁愿沉溺于梦境里一辈子都不醒来，至少在梦境里还能找到一点乐子。”
    ……亏你能把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吹得这么高大上。
    李雅是单纯的懒，宁愿花钱雇人做家务。
    温斯蒂则是具有反社会倾向和自闭症，看全世界都不顺眼。
    家人们谁懂啊，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我亲娘和闺蜜都不是正常人。
    李沐沐只感觉压力山大。
    她今天来图书馆，主要目的就是恶补一下这个世界的常识。
    正如李雅所说，此身不仅没有天赋，也并不热爱学习，人生的前十四年几乎都是在浪费人生。
    其实原本她也不是这样的孩子，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在四岁那年遇到了温斯蒂，两人天雷勾动地火，从此狼狈为奸，一发而不可收拾。
    温斯蒂的小脑袋里面，时时刻刻都转悠着与全世界同归于尽的骚想法，但因为过于讨厌和嫌弃这个世界，而不愿意付诸于实际行动。
    李沐沐恰好充满行动力。
    就像是那种每回合人家动一次，她动十次的颅骨发射器一样。
    赛弗市公立图书馆，在下午六点钟已经是要关门的时间。
    不关门李沐沐还不会来，晚上足够安静，而且她和温斯蒂都是夜猫子，越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越精神。
    手提着煤油灯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颇有种夜游探险的感觉。
    对于两位除非必要从不看书的学渣来说，“图书馆”这种场所确实要比地下水道还要刺激一些。
    那些厚如砖头的书籍，就像是肌肉大只佬一样，默不作声地包围上来，将两颗娇嫩清纯的脑子堵在墙角里……
    知识带来的压迫感，让温斯蒂忍不住心跳加速，就连那苍白的脸颊上都浮起一抹微微的殷红。
    一本黑色封皮，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也看不出材质的古书，非常突兀地从书架上掉落下来，翻滚着跌落在李沐沐脚边。
    李沐沐看都没看它一眼，直接踩了上去。
    充斥着黑暗魔法与禁忌知识的书籍，在家里到处都是。
    她今天来，只是要找一些面向普通民众的人文社科书籍。
    信息量最大，也最具有时效性和阅读性的，非报纸杂志莫属。
    家里并没有订阅报纸的习惯，哪怕是女巫圈子里的报纸。
    用李雅的话来说，擦屁股都嫌硬。
    她发表论文的那些杂志，都是专业的学术期刊，普通人多看一眼都会爆炸。
    李沐沐借着煤油灯的光亮，找到了最近一年内的《赛弗晚报》，这是赛弗市最正统，也是发行量最大的一份报纸。
    它并不需要像那些小报一样，依靠编造花边新闻和噱头十足的标题去吸引读者，因为它的主业是报道国内外时政新闻，甚至在其他国家还有外派记者。
    就实际而言，这份报纸可以说是赛弗人了解时事政治的唯一合法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