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刺刀狠狠地插入到中年文士的胸口中，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绝望，王云霄心中的怒火方才稍微平息。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疲惫感。
    人越被逼到死路上，就越疯狂。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被赶尽杀绝的情况下。
    对方不是那种只会站在原地放嘴炮给主角团队回血的幼儿园级别反派，而是残忍且无耻到没有任何底线的恶人。
    即便王云霄始终保持着谨慎小心，依旧是被他拉入到了几乎十死无生的陷阱当中。
    回头看时，杠头和油条已经瘫坐在墙角，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府兵结阵确实可以分摊伤害，但不代表能完全忽视伤害。
    就连王云霄都感受到莫大压力的时候，其他二人的情况更不必说。
    将第四颗脑袋剁下来挂在腰间，王云霄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油条身边坐下。
    杠头从口袋里掏出冻硬的饼子，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掰成两半递给王云霄。
    王云霄摇了摇头。
    “还有最后一个。”
    “我去吧。”
    油条闭着眼睛小声说道：“大哥你扛不住就直说，又没外人。”
    此时此刻虽然看起来最先支撑不住的是油条和杠头两个人，但实际上王云霄脑门上长出来的那颗眼睛，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比战斗过程中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贸然使用这种来路不明的力量，必然要付出代价。
    “去个屁，陈燕还没死呢，你就想殉情啊？”
    “什么殉情……不过大哥，我想跟陈燕表白了……”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聊这种事吗？”
    “怕什么，不是说兵家百无禁忌么？”
    油条笑道：“有的时候我真是想劝你少管点闲事，咱们兄弟老老实实上学读书多好……”
    “那你为啥不劝我？”
    “张不开这个口。”
    油条耸肩道：“道理我都懂，不把这些狗娘养的玩意全弄死，陈燕葫芦她们就没法安心念书，谁都甭想过好日子。可大哥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了。”
    “之后呢？”
    王云霄长出一口气，正色说道：“之后……我们最好不要变成这副人嫌狗憎的样子。”
    …………
    孔筳站在特务局的大门口，高举起双手。
    天边已经微微泛白，似乎太阳马上就要升起。
    然而这种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寒冷的时候。
    他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方面是因为这刺骨的寒意，一方面则是死亡带来的恐惧。
    天罗地网，无路可逃。
    当年乾王摄政，雄心勃勃地想要中兴盛世，再造河山，没想到一顿折腾下来把皇家最后的本钱都赔的干干净净，只能仓惶退位。
    现如今自己这一夜奔波，费尽心力，居然也落得如此下场。
    为什么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在西方的神话传说中，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共同携手建立起一座可以抵达天堂的高塔。然而上帝降下诅咒，让来自不同地区和种族的人，说不同的语言，彼此无法沟通，于是计划最终宣告失败。
    明明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去蛊惑怂恿，挑拨离间，为何你们心中还是对那座高塔念念不忘呢？
    你们怎么就不能按照我的安排去死！
    苦一苦你们，然后换来盛世安宁有什么不好！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自古胜者王侯败者寇，再怎么愤怒也解决不了问题。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为今之计，想要活命，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
    投降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我是稷山书院山长孔筳，我要投案自首！”
    特务局大门内一片漆黑，只有院里的医院楼灯火通明，远远都能闻到隐隐的血腥气息。
    虽然瑶琴有很大概率活不下来，霍青阳也一定很想杀了自己。
    但这毕竟是在特务局的大门口，自己主动放弃抵抗投案自首，他们再怎么愤怒也只能走流程，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在众多分身都已经被剿灭的现在，他已经顾不得以后了，只求能够活命一时。
    背后传来的寒意，让他胆战心惊。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诡异的视线，穿透重重帷幕阻隔朝着他看了过来。
    而在另外一边，那无形的锁链也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怎么都摆脱不掉。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真大啊。
    杀我一个化身还不肯罢休，非要赶尽杀绝吗？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孔筳叹了口气，迈步走进特务局的大门。
    然而迈出去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孔筳疑惑地看向眼前空无一物的门口，抬起手想要去触摸，却只摸到了一片无形的屏障。
    你们……
    身后的长街上，远远地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首先划破黑暗的，是雪亮的刺刀闪光。
    三名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府兵身影，从风雪中缓缓现身。
    孔筳瞳孔微缩，他看到了那为首之人腰带上悬挂着的四颗头颅。
    一模一样的脑袋。
    而在长街的另外一边，伴随着锁链在虚空中摩擦的声响，一座白骨骷髅祭坛也穿破维度屏障从天而降。
    索命的夜游神，以及伴随在身旁的青衣铁人，红衣女鬼。
    长生教三大魔头……
    孔筳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心思电转之下，突然开口大声喝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寒风呼啸而过。
    现场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双方虽然遥遥对峙，但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让他这急中生智想出来的驱虎吞狼之计，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表演。
    王云霄盯着对面的红衣女鬼，虽然她脸上贴着符纸，可那符纸怎么看都觉得敷衍，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李沐沐盯着对面府兵腰间悬挂的头颅，心中惊疑不定。
    坏了……不是说府兵都是铁秤砣不受污染的吗？这怎么就有信仰黄石之主的了呢？
    砍人脑袋做装饰，这是撒旦神选，王座骑士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你别看我们这边也有骷髅……我们这个是阴间体系的，跟你那血刺呼啦的不是一码事！
    这就是孔筳最后的底牌吗？堂堂书院山长，最终还是沦落到与恶魔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