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忙忙碌碌,何况冼耀文要顾着好几头。
士多店需要捯饬的东西不多,几个货架,一个l形的柜台,很快就弄好了。
冼耀文带上冼耀武,还有顾嫂和董嫂两人,奔波于各处上货的地方,从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到啤酒、黄酒、五加皮、荷兰水,还有香烟、零食,只要店里能塞得下,又匹配附近居民消费水准的商品,一一上货摆上了柜台和货架。
不用搞什么开业仪式,早上吉时放串鞭炮就算是开门营业了。
带着谢丽尔在洋行扎堆的中上环为金季商行找了一间办公室,购置办公器材,上报社刊登招聘信息等等,一众琐事,又是一通忙活。
等稍微闲一点,又到了面试的日子。
上回他让郑月英去刊登的招聘信息是为了招聘一个秘书,要求不算太高。
“男女不限,英文流利,有服装行业从业经验或相关院校毕业,有海外留学经历或生活经历者优先,起薪350元,特别优秀者薪水可面谈。”
显然,冼耀文失算了,等了一个上午也没见着一个人来面试,他想捡漏的念头落空。
原本他以为会遇到刚从海外留学归来的富家少爷/千金,不满家里对自己工作或婚姻上的安排,怒而离家出走,赌气要靠自己活出个样子,看报纸正好看到他的招聘信息……
等到傍晚还不见来人时,他基本肯定自己坐享其成的命格被剥夺了,世间不会再有现成的好处等着他去捡,也不会天天踩狗屎走狗屎运,人才不会自动跳到他的碗里来。
事情没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令冼耀文莫名有点烦躁,没跟其他人一起吃晚饭,他来到楼下的士多店,付现买了瓶啤酒,称了点花生米,从店里搬了张凳子到店外的角落里坐着。
如他所想,广播给士多店带来不少人气,打开张那天起,傍晚时分就有不少人围在店门口听广播,做的十二张长凳根本不够坐,有不少人站着或席地而坐。
不过,人气是吸引来了,脸皮薄的人并不如他所想般的多,人气转化为购买的转化率非常之低,酒和下酒零食买的人微乎其微,香烟倒是能多销几包。
冼耀文喝着酒,目光在几只碗之间游弋。
广播挺吸引人,聚在这里收听的人当中,有好几个是捧着饭碗过来的,在碗被放低的刹那,可以看到米饭上躺着几条黑色条状物,如无意外是腌菜。
香港此时的物价有点贵,但不离谱,上等米4毫/斤、猪肉2.8元/斤、牛肉2元/斤,蔬菜的价格在两三毫之间,只有菜心比较贵,卖到4毫。
能在深水埗一片扎根下来,基本应该有一份还算稳定的收入,即使一个月只有三四十元的收入,每天不难划算一点钱出来买蔬菜,只能吃腌菜,说明家里有壮劳力的大肚汉,还有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伙食开销只能往买米的方向倾斜,齁咸的腌菜用来下饭正合适。
看了几个碗都是腌菜,冼耀文便知店里的商品要做下调整,去酱园进几坛没酿好的劣等酱油回来低价卖,酱油泡汤也算半个菜,能满足一部分潜在客户的需求,店里的营业额应该能涨一点。
放下碗,接着看大人、小孩的穿着,一条条士多店需要改进的点子在脑海里冒出来。
最后来个总结,把点子深藏进脑海里,除了酱油的主意,其他的就让它们暂时吃灰,现在还不到它们出来活跃的时候。
捻几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冼耀文眉头蹙起,寻思该去哪里找个秘书回来,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一个得力的秘书帮衬一下还真是不行。
“明天去找下罗鹰世,打听一下哪家有才女待字闺中,再去港大转转,了解一下现在女大学生都在关注什么,喜欢什么。
唉,招不到人只好牺牲色相骗一个回来,可怜我守身如玉已长达仨月,正往功德圆满的方向大踏步前进,老天爷,你咋就这么喜欢刁难人呢,youwin,我妥协了,让堕落来得更猛烈些!”
轻哼一首跨越时空的《小小少年》,冼耀文用歌声荡涤烦恼,哄月亮睡着,把太阳叫醒。
早上,吃过早点,冼耀文带着心情不错的王霞敏出门。
他们要去湾仔摩利臣山道的曾福琴行,去买之前说过要买的钢琴。
等来到琴行的门口,还未进去之时,王霞敏就被一阵悦耳的钢琴声所吸引,凝神听了一小会儿,她的目光就迫不及待地追寻琴声的来处,片刻,她的目光锁定琴行正中央的一架三角钢琴上。
倾听了一会,她转脸对冼耀文说道:“先生,钢琴的声音真好听。”
“嗯。”冼耀文应一声,目光从坐在琴凳上弹奏的女人身上收回,转脸看着王霞敏说道:“那是三角琴,声音的穿透力比较好,适合琴技比较高的人用来演奏,你身为初学者只需要一架立式钢琴,小巧一点,家里放得下。”
冼耀文往琴行的右侧指了指,“呐,就是那些,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进入琴行,来到立式钢琴的陈列区,冼耀文把一只手放在一架钢琴上,轻声对王霞敏说道:“挑选钢琴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它们进行心灵上的沟通,不用看,也不用听,只需要抚摸它们的身体,按一按琴键,哪一架给你的感觉最舒服,就是最适合你的。”
王霞敏看着外观上有细微差别的钢琴,忐忑地说道:“先生,它们的价格不一样的吧?”
“不用管价格,既然陈列在一起,价格就不会相差太大,没关系的,你放心大胆地选自己最中意的。”
一架立式钢琴贵又能贵到哪里去,价格都是有数的,冼耀文不在乎钢琴上的一点差价,他在意的是能不能找到一个造诣深且便宜的钢琴老师,要知道,课时费才是大头啊。
只能看运气,要是能撞见学过钢琴的落魄富家千金,三四架钢琴的钱都能省出来。
让王霞敏自己沟通着,冼耀文又把目光对向在弹奏的女人,腹内对其品头论足,“脸长得不错,身材也挺好,看臀形似蜜桃,大腿丰腴,小腿纤细,犹如小鸟,好腿。可惜,美则美矣,脸皮忒厚,入门的水平还在那儿陶醉呢,敢情把琴行当维也纳金色大厅了呗。”
冼耀文是个热爱音乐的人,知音难觅,难得遇到一个会弹钢琴的知音,理应用心倾听对方的大腿。
正当贝多芬凝神倾听他弹奏的美妙音符,阿炳凝视他的曲谱叹为观止之时,王霞敏回到他的身前,“先生,我选好了。”
“哦,哪一架?”
“那一架。”王霞敏指着一架钢琴说道。
“过去看看。”
来到钢琴前,冼耀文把琴身漆面看了一遍,没发现瑕疵,就把琴键盖子打开,用心打量每一个琴键,又用手指轻抚一遍,没感觉到明显的凹凸不平,随后,用左手食指随意挑了个键进行快速敲击,计时一秒,换右手食指再来一次。
踩下弱音踏板,查看88个黑白键是否有高低不平的现象,检查所有踏板,打开上下门检查琴弦、共鸣板、击弦机……
把钢琴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才把双手放在琴键上,稍稍酝酿情绪,十根手指就在琴键上猛戳,《狂六》最折腾琴键的连续八度一段在他手指间奏响。
《狂六》有点难度,冼耀文当初学钢琴主要是为了雕琢气质,练习时以抒情类曲子为主,这种属于炫技流的曲子,他既不喜欢,也没怎么练过,弹得真不咋地,不过这曲子非常适合用来测试钢琴的音色。
原本陶醉于自我营造的卡农世界的弹奏女人,被冼耀文发出的噪音给拉了出来,她蹙起眉不悦地盯着冼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