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恐如荷花儿
作者:凉月凉了   朕的大明朕做主最新章节     
    ps:写的时候无意间找到的一份比较清晰的辽东地形图,可以看看,虽然我感觉有的地方标注有问题,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
    京营出动,严打黑恶势力,从重从严从速处理,随着士卒开始在民间抓捕无所事事之人,民间对于皇帝的这轮动作有了激烈的反应。
    皇帝如今不见小臣,而且他们也不敢去找皇帝,所以理所当然的就找上了内阁首辅毕自严。
    文华殿外,一群朝廷命官堵在了大殿之外,正对着内阁班房高呼。
    “朝廷无道,杀人如麻,天下将乱!”
    看到脸色铁青走出来的毕自严,当即就有人高呼道。
    “如此草菅人命,朝廷就不怕荷花儿之事再现吗?!”
    “这人谁啊,有没有点儿尊卑了,叉出去打上三十军棍,再丢去和那些被抓回来的地痞流氓一起,让劳改上几个月。”
    不待毕自严有动作,一道冷厉的声音就从毕自严身后传来。
    “臣等恭请圣安。”
    看到跟在毕自严身后走出来的那个一身明黄色的身影,有那眼尖的,当即就伏身拜道。
    “朕下令京营出兵,打击民间有组织的迫害小民之徒,你们有意见?”
    没有回应众人的话,朱由校看着一群闹事闹上内阁的群臣问道。
    “陛下,不经推官审讯,不经刑部复核,不经大理寺再核,不经天子御批,仅依小民之语,就将游荡街头之人斩首示众,此乃亡国之道啊。”
    看着皇帝,当即就有人高声呼道。
    “你家的那些。。。嗯,所谓的‘家人’被京营给抓了还是给杀了?”
    听到那人的话,朱由校冷笑一声,视线转了过去。
    “还是说有人出钱了,让你跑到朕的紫禁城里来闹?”
    “臣没有家人,更没有他贪污受贿。”
    听到皇帝如此诛心的话,那人当即头摇的跟泼浪鼓一般。
    但实质上嘛,他的确有家人让抓了,还是车夫,今天到官衙点卯都是自己走着来的。
    但看皇帝这声中都透着杀气的样,谁敢明言出声啊。
    “没有就好。”
    闻言,朱由校收回了视线,看着众人问道。
    “刚才说的那个荷花儿之事,是什么事儿啊?”
    “启奏陛下,此乃神庙初年,张居正当国时候的事。”
    听到皇帝的话,礼部尚书孙如游连忙上前一步,给皇帝解释了起来。
    说起来,荷花儿之事,草菅人命,说起来是大明的一个冤案。
    事情还要从明宪宗朱见深说起。
    朱见深有两个舅舅,一个是庆云侯周寿,一个是长宁伯周彧。
    嘉靖入京后,收回了很大一部分外戚的爵位,庆云侯和长宁伯的爵位都被取消,其中庆云侯家只给了一个锦衣卫带俸指挥的武官职位。
    大明的带俸,就是唐朝的检校,只拿工资不理事的虚职。
    但众所周知,大明的俸禄,那不能说是低,只能说是几乎没有,所以这周家的家势也就不可避免的败落了。
    到了隆庆年间,这周家算是彻底的沦落为了普通人家,作为周寿后人的周世臣一家,也已经搬到了北京东城的一条小巷子里。
    周世臣丧偶后,他的身边也就剩下一个叫“侍婢”与其同起卧,另外还有个叫“王奎”的奴仆平日里负责守家看门。
    隆庆六年九月十一傍晚,周家,让土匪给抢了,拿走了一百五十余两银子。
    周世臣当场被土匪砍死,荷花儿躲在屏风后躲得一命,而负责看门的王奎因为主人在家不用看门而不在,躲过一劫。
    此时,正处万历小皇帝方才登基,穆宗的梓宫要葬入昭陵,全城戒严的紧张时刻。
    天子脚下,发生如此重大的治安事件,被杀的还是皇亲国戚的后人,不用上报,负责这块治安的五城兵马司把总张国维得知后,人都麻了,这事情是大条了。
    知道出事后,他立马就带人满城搜捕强盗,希望尽快将人抓捕归案以赎罪。
    然后就是巧他妈开门,巧到家了。
    当张国维带人到了周世臣家时,强盗早就跑没影了。
    见状,张国维就带人去了本应该负责看门的奴仆王奎家。
    而在此时,荷花儿这个侍婢,见到主人死了,拿了强盗剩下没带走的银钱,找上了王奎哭诉,而正好,此时周世臣的邻居卢锦,因为过来索要周家之前的买肉钱,让张国维带人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看到外面来势汹汹的五城兵马司士卒,卢锦惊恐之下躲到了床底,被张国维带人给搜了出来,经过讯问之后,卢锦交代了周家欠他猪肉钱的事儿。
    但五城兵马司的把总张国维此时也是为了破案,一口咬定侍婢荷花儿与奴仆王奎通奸,伙同邻居卢锦及其女婿张文弼合谋杀了周世臣。
    面对这罪状,荷花儿等人当然是不认的,当即就被张国维屈打成招。
    而恰在此时,周家的宗族长辈也听闻了强盗杀了周世臣,过来询问情况,不知为何也附和了张国维的说法,大骂荷花儿等人“主何负汝而反,当斩万段。”
    见到有人附和自己的判断,张国维当即大喜,认为自己是神探,觉得案子已破,当即上报。
    然后事实证明,三次补救机会,也阻挡不了有人故意制造冤案。
    理所当然的,五城兵马司初审之时,荷花儿、卢锦和王奎等人供词相互矛盾,又全都当堂翻供,大喊冤枉。
    再加上又没确凿证据,周家被抢的银子又没找到,所以案子就被发往了刑部,由刑部来断。
    刑部尚书暂缺,署刑部印信的是刑部左侍郎翁大立。
    此时,穆宗正要下葬,两个月前,一场政治风波的寒冷还未散去。
    六月十三,言官韩楫、程文、雒遵弹劾司礼监冯保,高拱上《陈五事疏》,欲夺司礼监之权。
    这行为,在垂帘听政的李太后眼里,那就和想要弑主造反差不多了,所以高拱滚蛋了。
    翁大立这人,属于是典型的投机小人,在听了张国维的判断后,翁大立也不知道是先入为主,还是想要给宫里的那位或者文华殿的那位表个忠心,直接就认定了是荷花儿、王奎奸夫淫妇伙同外人合谋奴仆弑主,力主判荷花儿等人凌迟。
    同时,他还给下属刑部郎中潘志伊施压,力求将此案做成铁案,且要从速结案。
    作为一个有能力的官员,潘志伊看出案子有疑点,但此案爆发的时间点太过于巧合,他一个人扛不住压力,所以只能请求增派更多官员会审,再不济也要拖下去。
    见状,翁大立那叫一个愤怒。
    阻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他要给上面表现一下,你却要往下拖?
    当即就上书请求从速处决荷花儿等人。在上下两级的拉锯中,事情拖到了万历四年,也不知道是张居正批的,还是李太后批的,反正不会是万历批的。
    万历四年十月,王奎、卢锦、荷花三人被凌迟处死。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结束,那也只不过是历史上的一桩无人知道的冤案罢了。
    但问题就在于,真正犯下此案的强盗,被人举报后,给抓了!
    这群强盗为首之人,叫做朱国臣,外号“朱脑瓜”,最初是个屠夫,干上抢劫这行,攒下钱财后,还养了两个瞎眼的妓女,让她们白天弹琴唱曲给自己赚钱,晚上还要侍候他喝酒作乐。
    而朱国臣这人,也是彪的慌,每次喝醉之后,就对二女又打又骂,还炫耀自己曾经杀过皇亲国戚。
    两个妓女不堪忍受朱国臣的折磨,私下里就将朱国臣杀害周世臣以及曾经犯下的其他案子悄悄的告诉了别人,然后就传到了兵部的耳中。
    而此时,兵部尚书是刚刚代替王崇古的方逢时。
    作为张居正的同乡,捅别人刀子这种事,方逢时做的那是毫不留情,当即就派人把朱国臣及其党羽刘汝成、刘伟等七人全部抓获审问。
    然后,荷花儿冤狱之事,不知怎么弄的,就满京城百姓都知道了。
    刑科给事中周良寅、礼科给事中萧彦上疏弹劾张国维及当初会审此案的三个刑部郎中,引得万历下令刑部重审。
    最终,翁大立以率意议刑,有伤好生,革职回乡。
    张国维戍边,潘志伊、徐一忠、王三锡三人外放。
    这个案子,对晚明的司法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导致司法部门在面对重大刑事案件时,不敢轻易判定,形成了“刑家慎狱,不肯造次”的景象,很多司法官员在断案时,都会念叨上一句,“恐如荷花儿。”
    “恐如荷花儿。”
    听完了孙如游的讲述,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刘时敏问道。
    “这事有很多人知道?”
    “宫内宫外,大多数人都知道。”
    闻言,刘时敏点了点头,看了眼着在场的朝臣,犹豫了一下道。
    “万历三十一年,妖书案时,奴婢在提督东厂的陈矩名下任事,曾听他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王之桢的管家说过一段话。”
    “叫做。。。”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后,刘时敏才继续道。
    “多拜上,尔老爷我内相是一辈的人,独不记荷花儿之狱,倘久后另有正犯,恐大家子孙种祸不浅。尔老爷如要坚执如此结局,可具揭奏知万岁爷,我好遵旨行事,本厂才不落不是,一切关系劳尔老爷担担罢。”
    “哦?”
    闻言,朱由校的眉头跳动了两下。
    “这段话,臣也听说过。”
    这时,孙如游适时的开口附声道。
    “荷花儿之事发生后,神庙告诫内外,要严记此事,不得再令冤狱之事发生。”
    “自那之后,我大明死刑之事,拖之甚久,就是为了防止再有如荷花儿者。”
    “冤狱。”
    听到孙如游的话,朱由校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对方。
    “荷花儿之事,为何发生?”
    “究其根本,是因为京城之内,治安竟已乱至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破门而入,杀人劫财。”
    “刚才朕听说朕让京营打击黑恶势力,可能会造成冤狱,这就是瞎扯!”
    “亏尔等还是朝廷官吏,防患于未然之理,都想不到吗?”
    指了指在场的众多来堵门的官吏,朱由校出声厉喝道。
    “若是治安没有问题,那周世臣何以至被人杀死在家中,那荷花儿等人,何以被官府下狱,屈打成招。”
    “朕看你们就是居心不良,不是收了那豢养恶丁之大户的钱财,就是只想着躺在官衙里做事,不愿意出门去转转。”
    “现在京畿周遭的治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
    说着,朱由校看向兵部尚书黄克瓒道。
    “你这个兵部尚书,兼带着要管理今后各地设立的巡检司,你就给朕带着这些人下到顺天府的各县周遭转转,看看城建营公审之时,到底有几个是被冤枉的。”
    “陛下,臣。”
    听到皇帝的话,黄克瓒是一脸懵逼的。
    这里面有他什么事情。
    这轮京畿地区严打,是对新政所设立的各级巡检司机构的一个检验,他这个兵部尚书作为主管衙门是支持的。
    这时候让他去基层看看,可能会误了事的啊。
    “怎么,你也不愿意去下面看看吗?”
    听到黄克瓒的话,朱由校转过头,看向黄克瓒问到。
    “臣不敢。”
    闻言,黄克瓒一拱手,开口就将在场的众人给卖了。
    “臣只是觉得,臣一人带着他们前去各地,难以了解全面,臣想令兵部兵部职方司带着他们,将各县都转上一转。”
    “准了,你到顺天府巡检司去看看,让其他人带着他们去下面的各乡村转转。”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一众本打算和毕自严说上一说的官员们道。
    “朕在这里将话说清楚,你们给那些个地痞流氓说情,若是被百姓当众给打死了,朕不会给你们做主,因为你们是活该。”
    说完,朱由校一甩袖子,就回了文华殿的偏殿。
    “陛下!”
    看着跟在皇帝身后离开的毕自严等人,一群人顿时高声呼喊了起来。
    皇帝这么得罪人,现如今顺天府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些当官儿的,也当不安生啊。
    毕竟面对大户时,收了钱不办事,是会被人报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