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众人醒来,走出室外,被这塞外的寒风一吹,再多的酒意也烟消云散了。
方维舟这个富二代却不懒散,早已起床,就着清晨的寒气正在练武。
全冠清稍微打量了几眼,不禁暗暗点头。
看来这方家教育有方,对于子弟的培养十分看重。这方维舟不过二十出头,但拳脚功夫已经有模有样,放到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
方维舟打了一通拳,出了一身热汗,转身看到全冠清,登时来了兴致。
“一直听父亲说起,丐帮的朋友各个武功盖世,令人佩服。小弟恳请兄台赐教几招,也好有些长进。”
以往碰到这种事,全冠清基本都会推掉。
他没有无聊的争胜之心,对这种事不太放在心上。赢了不过虚名,还容易得罪人,何苦来哉?
不过此时想想,欣然答应。
“在下于丐帮之中,不过微末之流。就怕功夫浅薄,扫了方公子的雅兴。”
方维舟也不觉着全冠清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功夫,随意地道:“咱们就是切磋切磋。实不相瞒,此地不如中原,难得碰到江湖同道,平日里只跟那些各族商贾来往,无聊的紧。”
全冠清哈哈大笑,陪着他走到了场中。
见方维舟摆开起手式,好奇地问道:“不知这是哪门子拳法?”
方维舟也不隐瞒。
“这是我方家祖传的推山掌。”
全冠清状似无意地道:“倒是和少林寺的推山掌同名。”
方维舟笑道:“我祖父正是少林派俗家弟子。”
“原来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
客套过后,全冠清摆出了点苍派飞花掌的起手式。
方家远在极北的大同,点苍派远在极南的大理,方维舟完全没有见识过点苍派的武功。
此时见全冠清身形似实似虚,仿佛卷絮随风,沉花共露,令人捉摸不透,登时欣喜不已。
“小心,我来了。”
年轻人见猎心喜,方维舟一出手就是全力。全冠清表面上应对卖力,实则虚应其事。
两人你来我往,看起来打的十分热闹。如果有修为高深的看到,自然能够发现其中的猫腻。可方维舟却察觉不出来,反而觉得打的很是痛快。
“兄弟,好身手,等你办完了事回来,咱们再比划比划。”
看到全冠清满头大汗,和自己一样气喘吁吁,方维舟很有棋逢对手的快感,又和全冠清定下了约定。
全冠清轻轻点头,一切随他心愿。
等到回屋之后,轻运内力,头上、身上的汗水立即就干了。
不过他的眼睛铮亮铮亮的,嘴角满是得意的笑。
得方烈赠马,全冠清等人有了代步工具,也不耽搁,吃过了早饭就辞行而去。
方烈绝对是老江湖,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但给全冠清等人准备了好马,还奉送了五百两程仪。其余的皮裘、草料、吃食、清水等,也都应有尽有。
出门在外,能有这种朋友,那是没话说。
“大哥,怎地不问问方大侠,神剑堡怎么走?”
到了野地里,四下无人,宁世春才忍不住疑惑。
“方家和中原武林纠葛甚深,此事不宜让他们知晓。”
宁世春恍然,对全冠清的谨慎佩服不已,但是又有担忧。
“可不问方家的话,咱们在辽国谁都不认识,又该怎么打听神剑堡的所在呢?”
迎着寒风,全冠清哈哈大笑。
“谁说没有朋友?走,先去南京,见过小苏学士再说。”
他此次来辽国,明面上的旗号是襄助苏辙。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和苏辙联系上。打上了这层掩护,才好不为人知地去做别的。
探访神剑堡一事,因为汪剑通郑重其事,全冠清当然不敢对外泄露。
如果是以往,他来了辽国,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打听神剑堡在哪儿,又不泄露消息。但是现在,他在辽国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顶风冒雪,日夜兼程,着实辛苦。
好在几人都有武艺在身,方家提供的东西也解决了大麻烦,因此七日后,他们终于进了辽国南京城。
这里本是汉地,却被后晋儿皇帝石敬瑭割让给了辽国。从此以后,这里就成为了汉人永远的痛。
但凡是有识之士,无不想收复燕云十六州,好使中原宝地不再受到游牧民族的压制。
只可惜宋太宗在高粱河飙车后,大宋君臣自此闻契丹而色变,再也不敢北望了。
好不容易出了個宋神宗这种心怀大志并矢志不渝的,又总是被守旧势力拖后腿,最终郁郁而终。
大宋的怂,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幸好大宋在另一条赛道中发挥神勇,将辽国也拖的和自己一样的烂,这才互相对峙百余年,变成了五五开的局面。
卧龙凤雏,一时瑜亮,最终还同生共死了。
辽国南京,古名幽州,春秋战国时就是天下名城。
如今因为是宋辽对抗的前线,又是辽国最为繁华之地,可谓是重中之重。
为了稳定国事,强如辽国也不得不做出妥协,实行两院制。
以契丹法治契丹人,以汉法治汉人。
燕云之地,自古就是汉人居所,因此这里实行的是汉法,由南院大王负责治理。
尽管是辽国属地,但入城之后,放眼看去,汉家气息十分浓厚。不但汉人遍地,就连生活在这里的契丹人也很多都做汉人打扮。
全冠清等人的到来,在这里一点都不突兀。
众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后,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宋国使团所在。
不过全冠清没有直接找过去。
宋国使团人数必有定额,他们突然冒出来,说不清、道不明,反而会惹麻烦。
等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他才一个人前往。
深夜沉沉,一灯如豆,苏辙还没有休息。
此番赴辽,可谓是如山的压力尽在肩头。虽然去年的大战以辽军退走而告终,但辽国会不会卷土重来,谁又能说的准呢?
尤其是如今幼主临朝,妇人秉政,新旧交替,一切还未稳定。究
竟该怎么做才能稳住辽皇,让大宋度过危机呢?
刚刚下榻,苏辙就已经开始搜集各种情报,分析局势,然而实在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尽管全冠清已经告知了他耶律不鲁和耶律洪基之间的矛盾,但辽国势大,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道他还敢掺合进去?
一个弄不好,耶律洪基迁怒之下,那可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就在他愁眉不展时,外面突然响起凌泽的声音。
“谁?”
紧接着有人动起手来,但动静不大。以苏辙的修为自然听的出,来人武功不弱。
难道是辽国的探子,来查他们的底细的?
结果外面的交手声很快就停了,重新恢复宁静。
苏辙不禁眉头皱起,难道凌泽吃了亏?
要是那样的话,他默默放下笔,开始凝神聚气。
不管来人是谁,胆敢探查宋国机密,打死了事。即使闹大了,身死事小,气节事大,绝不能让辽人瞧不起。
谁知房门被轻轻推开,露出凌泽的笑脸。
“学士,看看谁来了。”
凌泽的背后,露出全冠清的身形。
“学士,小侄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哎呀……”
苏辙忧去喜生,拍掌大笑。
“哈哈,臭小子,你怎的来了?”
全冠清闪进屋子,任凭凌泽出去把风。
“学士不畏龙潭虎穴、风刀寒苦,只为我大宋江山安危。小侄身受学士教诲,虽一匹夫,亦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
“混蛋小子,说人话,你到底来辽国干嘛的?”
全冠清神色一囧,没想到被苏辙识破了。
“你这混球素来无利不起早,趋利避害的本事天下第一,还说什么为国为民?”
算了,全冠清就当被夸奖了。
“小侄前来,确实是打着襄助学士的旗号,否则也不能成行。实则有些私事,不可为外人道也。”
苏辙是至诚君子,他不想说,自然不会逼问。
当然了,对于全冠清的到来,苏辙确实很高兴。毕竟这家伙满肚子坏水,而且对人性的洞悉非常了得,怎么说也能有些帮助。
“你且看看,该当从何处破局?”
苏辙将收集的情报递过去,想要让全冠清给出个主意。
结果全冠清接过来一看,直接随手就给扔了。
“学士,请恕小侄无理,这些没用的东西从何而来?”
苏辙大怒。
“你可知为了这些东西,多少人前仆后继,舍生忘死?”
全冠清不为所动,说出来的话无比尖酸刻薄。
“倘若如此的话,我建议学士回去之后立刻秉奏官家,这皇城司不要也罢。”
说完,他才指着被扔到桌子上的东西,语气无比轻蔑。
“这些东西狗屎都不如,只会坏了学士大计。”
苏辙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你说的,耶律不鲁和辽国皇帝不睦?老夫以此入局,令辽国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再行兵戈之事。”
说起军国大事,全冠清完全没有了后生晚辈的谦虚。主要是时间有限,不能玩那些虚头巴脑的。
“学士怎就看不明白?耶律洪基能够挥军南下,只在于他能否掌控朝局?耶律不鲁虽然实力不俗,但区区一个武将,又能算的了什么?最多自保而已。真正让耶律洪基忌惮的,其实是此地的主人啊。”
苏辙怔了许久,不愿相信全冠清的话。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涅鲁古乃皇太叔耶律重元之子,你可知耶律重元与辽国皇帝何等亲厚?”
“呵呵,当年辽国兴宗皇帝还说死后传位给耶律重元呢。即使耶律重元垂垂老矣,没有野心,学士觉得他的儿子耶律涅鲁古就甘心屈居人下?”
论起对如今时局的把握,全冠清自然不如苏辙。但要说看透人心,全冠清自忖更胜一筹。
更不要说,他可有原著作为凭据。
几年后,耶律重元父子不就是谋反了?
要不是乔峰神兵天降,辽国可就变天了。
他可不相信耶律涅鲁古的谋反只是临时起意,毕竟能够一下子调动那么多大军,没有长年累月的处心积虑是绝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