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麟看着梁冬问:“那这样,不是一样还要找个地方,还是要去拿营业执照?”
“要什么营业执照,太上老君炼丹,他有营业执照吗?”
梁冬白了赵天麟一眼,接着用手指着管平:
“这是谁,管爷,管大仙,管爷算命,那是上通天下接地的,连在城里都不行,肯定要去个适合高士神隐的地方,每天爬起来伸伸懒腰,口吟一首‘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地方。”
梁冬说着,管平和赵天麟快笑抽过去。
管平说好好,看样子我还要准备隆中对,等着谁来三顾茅庐。
玩笑归玩笑,管平觉得,梁冬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要让他和阿荣那样,再去开个小铺,像在农贸市场卖菜一样替人算命,管平也觉得心里有所不甘,既然已经自立门户了,总要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再说,做这个,又没有什么成本的,要是按照梁冬说的去试,结果没有生意,那再改回来就是,反正自己又没多大的损失。
“有了!”赵天麟叫了一声。
梁冬和管平都扭头看着他,赵天麟说:
“胖子你说的这个地方,有了,你们知不知道老无线电厂后面的那个山坳,政法路一直往里面走,走到底,上山,在半山腰,那一片山都是我舅舅家里的,我舅舅他们在半山腰有一幢老房子,早就没有人住了……”
“政法路到底,那不就是白头坞,以前里面还有一个采石场,我小时候去过,那里有一条小溪,我去翻过螃蟹。”管平说。
“对对,就是白头坞,山上是一大片毛竹林,那毛竹林也是我舅舅家里的,管爷,你看那地方怎么样,要是可以,我去问我舅舅要来,不要钱,白给你用。”赵天麟说。
“还说什么,明天就去看啊,看了就知道合不合适了。”梁冬说。
明天上午,赵天麟和梁冬都要睡懒觉,管平要去长途汽车站送阿荣他们两夫妻和他儿子,他们从永城坐客车到杭城,然后从杭城坐高铁去武汉。
三个人说好,吃完中饭,十二点半在永城市政府大门口等。
赵天麟舅舅家就住在市政府后面的府西路,从市政府大门口到政法路,只有一点点路。
第二天中午,管平还在吃饭,梁冬就到他们家里来叫他,看到他在吃饭,梁冬说他前面刚起床,没有胃口,在家好像没有吃饱。他坐下来,又吃了一碗饭,两个人这才起身下楼,在小区门口扫了共享单车,骑上走。
到了市政府院子的大门口,看到赵天麟已经在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的舅舅,他舅舅姓储,四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梁冬和管平都认识,赶紧上前叫了舅舅。
舅舅看着管平问:“你要到那个山上去捉妖?”
管平笑了起来,说对对,有没有妖?对了,狐狸精有吗,要是能抓到狐狸精,那就太好了。
舅舅说:“狐狸精没看到过,野猪精肯定有的,两百多斤,可以压死你。”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看到他们骑着车,赵天麟也要去扫共享单车,他舅舅说:“骑什么车,进去都是上坡,骑到山脚,你们都没有力气上山了。”
听舅舅这么说,管平和梁冬也把自行车停在市府大门口,四个人走着去。
这一个山坞很深,他们走了二十多分钟,两边的房子都走完了,还没有走到坞底。管平小时候来翻过螃蟹的那条小溪,一会在他们的左边,一会又在他们的右边,两边的山很高,山上都是马尾松和杉树,即使现在是中午,太阳也照不到坞里的这条路。
四个人早就走得满身是汗,不过耳朵里灌满潺潺水声,加上山坞里的风很阴凉,他们并不感觉到燥热。
脚下的水泥路走完,接着是泥路,目光所及的尽头,是一大片的竹林,风吹过来,一片片竹叶齐齐地立了起来,翻出来叶子底下带白硝的一片白,真的很像是水浪。
哪怕是现在这个时间,竹林里的雾气还没有收尽,薄薄的,青蓝色的,好像是从松软的泥土里源源不断地升起来,氤氲着。
走到了竹林前面,脚下的路开始朝山上蜿蜒,穿过眼前的竹林。舅舅走在最前面,呼吸均匀,一点也没有气喘,跟在后面的三个小伙子,反倒已经气喘吁吁。
舅舅回头看了看他们,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梁冬一脸苦相:“这么远,还没有到啊?”
“远什么远,我小时候上学,外面连马路都还没有,马路只造到口子上,原来的看守所那里,我每天上学放学,都是跑步来回的,不到二十分钟就跑到了。”舅舅说。
“那会要我的老命。”梁冬说。
舅舅说:“不会要你的老命,一个学期下来,你这胖子,就会和管平一样瘦了。”
四个人在竹林中往上爬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块水泥的平地,这是舅舅家原来的晒场,晒场的后面,是一幢泥土墙夯起来的房子,外面粉刷的白石灰,已经变成灰色,很多地方已经剥落,就像一幅地形图。
房子的后面,是一排栗子树,右边是一片桔子树,左边紧挨着房子,是一大丛芭蕉树,间杂着还有两棵杜仲树。
房子的大门锁着,门环上挂着一把挂锁,锁已经锈迹斑斑。大门口有四级台阶,舅舅走上台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伸手一推,门发出咯吱的声响,开了。
大门进去是堂前,堂前正面的墙上,贴着伟大领袖毛xx的画像,画像的下面,贴着一张张奖状。
堂前的后面有一个小房间,房门关着,左边是一个大房间,右边的那间是厨房,除了堂前光线充足之外,其他的几个房间,因为窗户上蒙着的不是玻璃,而是用图钉钉着的塑料薄膜,塑料薄膜已经老化,加上尘垢,透光性很差,房间里的光线都有些昏暗。
堂前的八仙桌和条凳,厨房里的锅灶水缸和碗橱,房间里的床和柜子都还在,舅舅家二十多年前,在下面造好新房子,连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新买的,这老房子里的家具,都没有搬下山去。
出乎管平意料之外的是,这房子里比他想象的要干净,不像是二十多年没有人住的样子。问舅舅,舅舅和他说,下面竹林里的冬笋出来,还有边上的桔子成熟,和后面栗子成熟的时候,我每年都会装装样子,上来这里坐坐,不然人家以为没人,那些东西都把你偷走。
“你要是来这里捉妖,正好,我连上来装装样子都不用装了,你帮我装就可以。”舅舅笑着和管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