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个提议我反对。”
锁烟峰流云殿,就在往常召集众位筑基期管事一起商讨议事的大厅之中,一位红脸老者在放下了手中的玉简,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上面的话语。
此刻议事大厅中,被召集而来的管事却有十数人之多,远超过平时议事的人数,可见这次集=会的重要性。而就在刚才不久前,落云宗的掌门魏一鸣也是当众宣布了张雷岳引退仙游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在场的大部分管事已经事先从其他渠道得知了一二,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也只有另外一小部分人对此感觉颇为意外和震惊了。
虽然炼器师不如炼丹师那般能够提供丹药来直接促=进法力修为的增长或临危保命,但是在修=炼生涯中却是避免不了斗法争强而需要仰赖其提供强大的法器用于进攻或防守。所以一名合格的炼器师,对绝大部分修仙者而言无疑是必=须交好的存在。更何况张雷岳本身也并非刻薄寡情之人,与落云宗内的这些中层的筑基期修士或多或少都有打过交道,因此对于他的骤然撒手离去,心下不免有那么几分唏嘘。
只是眼下在场的众人,主要的心思却都没有在这上面。因为随着张雷岳的引退,天工殿的殿主之位在所难免地空了出来。
无论是凡俗还是修仙界,永远少不了关于权和利的争斗。虽然这个位置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但是这其中的油水却也远比其他管事职位都要来得丰厚许多。因此接下来的继任者才是众人更为关心的重=点。
原本按照正常的门规,前任管事在卸职时是有资格可以推荐一个适合的候选者,其次再是其他人推荐或者自荐的人选,然后在经过其他管事联合商议之后决定出最=终人选进行接位。通常情况下,前任管事推荐的人选都不会有太多的争议。
但这一回,却是明显的不顺利了。因为张雷岳并没有举荐继任人选,相反他希望天工殿能增设一个副殿主之位,而且是交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练气弟=子孙火来担任。
单单只是要求出人意料也就罢了,若被举荐者真有出众的才华,那倒也不是没有有考虑的余地。但实际上,张雷岳虽然举荐了孙火出任副殿主,但却没有给出任何相关的理由。而从那枚给在场众管事传阅的玉简里,里头关于孙火的资料记录也是平平无奇,只不过那条当初被逐离宗的记录已经被换成了在外执行开辟灵地的任务。
像这样的弟=子在落云宗比比皆是,可以说随手指一个人都和孙火的履历大同小异。因此,张雷岳举荐这样一个人来出任副殿主,毫无疑义地被绝大部分人无法认同和服气。除了几名性急的当场就出声表示反对之外,其他人更多的是用沉默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情况,魏一鸣自己也是早有预料到的,只是出于门规的要求,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照章行事,要求前来议事的众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在一阵沉默之后,一位白面老者很是慎重地开口问了一句:“既然这名弟=子被特意举荐了,我想问下,他是张匠师的关门弟=子吗?”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住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向魏一鸣投去了疑问的目光。毕竟若此问有确切的答案,那么此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马管事提出的这个问题,在召集各位之前我也有做过了调查。结果就是,张匠师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开宣称收过关门弟=子。”沉稳地环视了一圈,魏一鸣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呢,据天工殿外事弟子的反馈,这位名叫孙火的弟=子在张匠师最=后的时间里一直日日随侍左右。另外,张匠师把他最=后一件炼制的法器也留给了这名弟=子。”
听到这话,很多人再一次感觉颇为失望。在他们看来,孙火可以说只是一个很会投机钻营的人罢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博取到了张雷岳的欢心和信任,还为自己争来了这么一个如此不现实的机会。虽说有几分小聪明,但无论如何却是不足以担任副殿主一职的。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魏一鸣接下来的话则是让他们暗暗吃了一惊。
“这件法器不同于以往的寻常法器,而是一件血灵器。根据张匠师留下的资料介绍,血灵器是介于修士的法器和法宝之间的炼制物,可以说就是一件已经具有部分法宝特性的法器。先人炼器师就是在这个基础上逐步深研,最=终才有了现在法宝的炼制法门。根据炼器术的典籍传说,上古最=顶=级的血灵器,是可以在特定的条件下升级进阶为高阶修士所用的法宝。所以,一名有潜力的修士若能够拥有一件适合的血灵器,其价值是可想而知的了。如今张匠师是在这个方面有了一个突破,若我们落云宗能在此处深入钻研,那对于未来宗门的发展也是大有好处的。”
“既然此物如此重要,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交给一个普通的练气弟=子来保管和使用,应该将其收归宗门所有以供参考=研究才是。掌门怎么也犯了糊涂还帮着这名弟=子说话。”不大会功夫,一位红面儒生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地出言道。
“宋师弟此言差矣。掌门师兄向来处事周全,你说的这种方法肯定是已经被考虑了过的。既然没有采取动作,想必是有什么顾虑吧。不知道掌门师兄是否方便明说呢?”另外一位面白无须的书生轻笑着插话道。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明说的。”魏一鸣深深看了先前那位红面儒生一眼,然后拿起身旁的茶盏喝了一口。“我刚刚已经说了,血灵器是具有部分法宝特性的炼制物。所以,张匠师的这件宝物已经被定主了,如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办法可以驱使。也就是说假如在座的各位与这位弟=子进行斗法的话,是不能依靠法力的差距来强夺操纵权的。因此,用交易的方式把它收归宗门,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
小半天过后,一干管事陆续从流云殿先后离去,只剩下魏一鸣一脸迟疑不决地坐在主位上。关于孙火的去向安排,最=终还是没有一个公允的结果。
他不是看不出来,大部分表面上反对此事的人,除了不愿意让天工殿的利益被一个毛头小子分走外,私底下只怕是要另出各种方式来进行拉拢了。而即使那几个表面意动此事的老油条,也都不会是轻易出让利益的家伙,其中的算盘应该也是打得脆响。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许久之后,魏一鸣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来到一间偏僻的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空荡荡并无一物,仿佛就像是间被人遗忘的空屋子。闭眼小站思索片刻后,魏一鸣抬手往几个不同方向上隔空轻按了几下,顿时墙上和地上的几块石砖便往内各自凹陷了不同的深=度。随后,密室正中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向四周移动起来。在柔和的白光中,一座铭印有乌云纹样的小型石台托着一面铜镜缓缓升起。
熟练地在石台上的几个凹槽里放上了几块下品灵石,在魏一鸣喃喃的咒语声中,铜镜被激发了起来,明光大放,片刻功夫之后就在对面墙壁上投射出了一个人上半身的虚影。但让魏一鸣略微感到意外的是,虚影却是背对着自己,说明对方同样没有正面对铜镜,实在有点不太寻常。
“我说魏掌门,这个时候使用传讯镜,又是有什么要紧事呢。”低沉的声音从镜中传出,熟悉却是有些沙哑。
“我有什么事,作为乌云之=首的你会不知道吗?这落云宗内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还不都是在乌云的笼罩下,何必这样明知故问呢。直说了吧,那小子是你的人,到底要怎么处理?如此张扬招摇的大动作,实在不像是暗卫一贯的行事风格。”魏一鸣没有兜圈子,而是毫不客气地把孙火的问题抛了出来。
“这个问题不应该难倒魏掌门吧。”沉吟了一下,虚影开口回应道。“无论资历,炼器术水平还是管事能力,那小子都再明显不过地无法胜任副殿主一职,让他现在出任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不可能,那你意思是以后有可能咯?”魏一鸣马上抓住了话里的关键,眉毛一挑地反问道,对于乌云竟然要力捧一个毛头小子上位,于公于私他的心里都感到很是怀疑和不满。
“这么说吧,接下来几年风向都不太好,落云宗需要多几把伞来未雨绸缪,哪怕这把伞只是虚有其表也得用上了。所以,这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计划罢了,也是上面的意思。再说这小子本身也还是个资质尚可的内门弟=子,要处理的话你就对外宣布他在闭关修=炼准备出任副殿主吧。另外往后乌云这边还会帮其造势,你心里有数见机行事就好了。就这样吧”
说完这些不等魏一鸣再问什么,铜镜就突然黯淡了下来,显然对方已经自行掐断了联络。默然了半晌,魏一鸣这才轻叹了口气,心思重重地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在选定为洞府所在的空地上,孙火正孤身一人面朝西方,直挺挺地长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