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月,大雨。
南京北城一片看似极为普通的宅邸区,豆大的雨水落在地面的石板上,打出“哗”的响声,这种恶劣的天气早就没有什么行人愿意出现在街上了。
数道闪电划破天际,天地刹那间亮了那么一瞬,此时的场景便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森寒,黑夜之中无数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手持兵刃,兵器在闪电的一瞬光亮之下散发着寒光。
这些黑衣人已将整个宅邸区团团包围起来,随之而来的几声闷雷,吓得不少躲在被窝中的孩子抖了一下。
若是将视角移动到南京城的上空,就会发现,不止这一处是如此,整个南京北城同样是这样情况的,还有八处。
此时吴蕴头戴斗笠,抱着肩膀,闭目靠在屋檐下。
突然间,吴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业发来的信息:“一律格杀。”
吴蕴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的褚辛,声音有些阴冷道:“老褚,可以动手了。”
褚辛微微点头,对着身边几人略一挥手,一阵哨声响起,而后便是由近及远的数声利啸划破长空。
这一瞬间,又是一声响雷,“轰”的一声整动南京,似乎地面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大雨之中,无数人踏着雨水冲进各个宅邸,惊醒无数睡梦中的人。
吴蕴看着眼前最大的这座宅邸,无数前世的回忆涌进心头,皆是和黄寻的回忆。
从相识,结义,十数年间一同游历天下,破案杀敌,共同进入京城面见皇帝。
再到最后的被暗算重生,画面最后定格在此时此刻。
望着夜空,吴蕴拍了拍腰间的酒壶低声自语道:“老黄啊,这样的结果都是你自找的。”
既然有胆子勾结北元余孽,换来这句“一律格杀”的结果也怪不得别人。
吴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黑色的人影,说道:“赵兄,我们走吧。”
那个黑色的人影没有任何言语,跃入宅邸的院门之内。
......
黄府,后院中一栋最大最精致的阁楼内,一名年轻男子正躺在松软的床塌上,这张床是用了珍贵的紫檀木所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了都有神凝气静之效。
再加上床头镶嵌的三枚安神玉,光是这样一张床在拍卖行就能拍出数千两的价格,何况这栋阁楼之内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珍稀陈设,可见主人究竟富裕到什么程度。
这时,一声剑鸣响起,这年轻男子顿时被惊醒,看着眼前这名戴着斗笠站在窗边的人,这人手持一柄乌黑色长剑,剑刃发出隐隐的暗金色光芒。
年轻男子心下一惊,就要起身,这一瞬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丹田之中的真气无论如何调动也是死气沉沉。
只听眼前这人说道:“黄寻,大明永乐十八年七月入职,同年八月加入元升阁,在元升阁解散后会见北元余孽阔拓莫日根,在其资助下重组元升阁,为其提供情报。”
黄寻脸色惨白,低声道:“你是吴蕴对吧?放了我,钱都给你。”
吴蕴继续说道:“同年十二月,将大明情报卖给北元,暗中结交安世耿,收买四大凶徒,意图趁皇帝迁都动乱之际,挑动大明内乱。”
听到此话,黄寻惨白的脸上溢出一丝冷汗道:“不可能,你是在诈我对吧?”
吴蕴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道:“计划失败之后,仍旧居心叵测,以毒手郎君赵一闲之妹为质,胁迫赵一闲妄图加害朝廷命官。如今所有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你可认罪?”
这时,黄寻似突然想明白什么一般,冷冷道:“不,不可能,你拿出证据。”
“砰”的一声,阁楼下走上来一人说道:“呵呵,黄寻,你看看我是谁?”
黄寻脸色大变,说道:“赵一闲,你既然拿了我好处,为何还要背叛我?”
一身黑衣的赵一闲阴声说道:“好处?嘿嘿,那你倒是把我妹妹还我,她既然因你而死,你还有脸和我说什么好处。”
“她那是自己寻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黄寻的语气有些激动,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滴落在床单上。
“够了,黄寻,事到如今,你也可以去死了。”吴蕴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黄寻靠在床榻上,淡淡道:“死?我是玩家,你怎么杀死我。”
吴蕴冷声说道:“呵,你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没听说过什么叫强制死亡么?”
“强制死亡?”黄寻脸色不复平静,略有激动道。
“你和你的元升阁八大统领一齐勾结北元余孽,意图谋反,背叛大明,已是铁板钉钉的汉奸,如今刑总已经亲自下令将你们一律格杀,你还想复活?下辈子吧。”
黄寻面色惊恐道:“别,赵兄!吴兄!放我走吧,求你们了,我保证!从此离开大明,不再回来,我保证!”
赵一闲看了吴蕴一眼,而后负手背过身子望着阁楼外倾盆的大雨,没有任何言语。
吴蕴低着头,阴暗的帽檐下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没有放虎归山的习惯。”
说完此话,吴蕴轻轻抬剑刺向黄寻的心口,没有今天动地的绝技,也不是什么秘密绝学。
只是随意的一刺,黄寻面带痛苦,下一秒便被拔出的长剑刺入的咽喉。
黄寻的身上这一次没有再泛起白光,尸体也不再消失,缓缓靠在床塌上没有了呼吸,惨白的脸色和创口流出的猩红色血丝交织。
这一切都表明,他真的死了。
这一刻,吴蕴没有报仇的喜悦,也没有所谓的伤感,只是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从怀中取出之前备好的那壶酒,打开封口,轻轻倒在黄寻的床前,想起曾经说过要杀黄寻十次,而这一次也刚好是第十次,这或许是必然的巧合。
也在此时,吴蕴心中似放下了什么一般,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缓步走到赵一闲身边,轻轻拍了拍赵一闲的肩膀道:“赵兄,斯人已逝,还是早点放下吧。”
赵一闲已经不似当初在七侠镇刚见面时那如沐春风般的气质。
眼中多了一丝阴冷幽邃,所有见之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是个伤心人。
赵一闲微微点头,戴上草笠自顾自的朝着阁楼外走去。
边低声吟唱道:“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
望着大雨之中赵一闲离去的背影,和雨声中幽幽传来的吟唱声,吴蕴心中也无端升起了一丝悲愁,原本还想找他买点十香软筋散,此时也没了半点想法。
这窗外的雷霆风雨,不知多少家庭会在这一夜被吹打的破散,也从这一夜开始,没有人再把这世界当作一场游戏,原来,玩家是也会死的。
......
清晨,雨已经停了,城南小院外,树枝上几只圆滚滚的麻雀正叽叽喳喳的叫着。
吴蕴的小院内,刘欣年前特地种下的迎春花被昨夜那场大雨打的七零八落,黄色的花瓣落了院子的墙边一地都是。
刘欣有些可惜道:“哎呀,昨晚那场雨下的真吓人,我和镜子被雷声吵得一晚上没睡好。”
打了口哈欠,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吴蕴伸着懒腰说道:“是啊,那场雨下的真大,可惜了这一院子的迎春花。”
刘欣笑嘻嘻的走到院子门口的一块空地旁边,说道:“没事,我再种一些就好啦,我想在这里种一棵桃树,等明年你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桃子吃咯。”
“好啊。”吴蕴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刘欣蹦蹦跳跳的规划着这里要种什么,那里要种什么、
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大喊道:“吃饭了啊!集合吃饭啦!”
“来了来了!”吴蕴叫上刘欣来到陈业的院子,这一次回来的只有陈业和林如镜、刘欣、张玄还有他的阿琳几人。
段连城已经去了京城,宋仁德则是本身就在京城,所以并不用再刻意跑回南京。
陈业对着吴蕴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众人都坐下以后,吴蕴说道:“一会吃了饭,我可能就得去京城任职了,这次皇帝下了圣旨让我快点进京报备,所以我也不敢耽搁太久。”
陈业则开口说道:“现在我和镜子、小欣都已经是捕头了,最迟下个月开始也要进京了。”
张玄揽着身边的阿琳,面带笑容的说道:“嗯,到时候你们去京城吧,我就留在南京给你们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哪天回来了还有个地方住一住。”
这话一出,陈业、刘欣和林如镜三人都愣住了,他们三个是跟着张玄最久的,感情最深。
此时陈业有些犹豫道:“老张,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了?”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张玄笑道:“过去我没时间陪阿琳,现在我也不想做什么出人头地的大英雄,只想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
此时气氛有些沉默,张玄接着道:“老陈啊,你们几个现在也有能力了,不再像过去那么需要我来帮你们做任务过评定了,我也该过一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老张...”陈业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吴蕴开口道:“好了,老张,你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吧,以后休假的时候、或者改变心意了,随时可以来京城找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
阿琳和张玄甜蜜的对视一眼,说道:“对呀,反正我都听阿玄的,他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这一下,众人才纷纷点头,陈业笑道:“好了吃饭吧,吃完饭吴老大就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