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平素的孙青霞,杀性很大,必要时,他杀人决不手软,但他平时绝少使这一招,用这种杀性极强的武器。
吴蕴此时紧盯着远处屋脊之上交手的二人,却对着身边的追命说道:“孙青霞从何处得来的火枪?”
追命的眼睛同样紧紧的望着远方:“不重要,火枪不是秘密,江南霹雳堂就有自制的火枪。”
.......
戚少商出手了,剑法很疯狂,他的剑招不像孙青霞、冷凌弃的“不要命、只要拼”但却是一种背叛命运的方法。
那是一种背弃了自己命运的剑招!
是以,他才挑飞了孙青霞的“错”剑,却乍见敌人已“拔”出了另一件”武器”。
而且,那“武器”发光了、开火了,他当然认得这种武器,毕竟身在京城,神机营中的神秘武器并不是没听说过。
但他的反应是——不退反进。
在孙青霞扣下扳机的瞬间,他迅速靠近,然后出击。
似乎一开始算定孙青霞会亮出这种武器来,所以他也早准备好了应付之法,可是他应付的方式很“原始”。
因为他竟用左臂一抡,右剑直取孙青霞,他竟不愿稍避、稍让一丝这种武器的锋芒。
宁牺牲一手,他那只拈花之手,直取对方之命。
在他挥动这只手臂的时候,一直在观望的吴蕴终于松下了心,不仅是吴蕴,还有很多人的脸上都带上了笑意。
“崩”的一声,火光迸发,火星四溅。
一下子,戚少商的那只手几乎碎了个稀烂,但他的剑已直取孙青霞的面门,并在还有一毫米的时候陡然顿住。
要不然这一剑就要洞穿孙青霞的印堂。
剑光就溅在孙青霞双眉云间,二人一言不发。
.......
圆月当头,华盖京师。
孙青霞的神情依然是那种故我的飞扬跋扈,眉宇之间似乎在说:杀了我吧!怎么?你不敢杀?
戚少商理应杀了他,就算他们本无巨狠深仇,但孙青霞至少也毁了戚少商一条手臂。
可是奇怪的是,戚少商的样子看去,并没有恨,仿佛也不很痛。
一臂已碎,岂能不痛?十指尚且痛归心,何况一臂。
然而戚少商的神态仿佛依然悠悠着依恋,闲闲着闲情。
两人就僵在那里,凝立不动。
此时,若要说心中最为激荡的人是谁,那便是陈业了。
他原只是打算躲在一角静静的旁观,然后便全程当个看客就好,因为这次计划根本用不着他出手,他是知情人,但不用动手。
他本心中激动不已,因为即将看到一场引动天下的决战起末,第一剑如龙,第二剑惊心,但是在看到第三剑时。
孙青霞手中那柄剑便飞了起来,然后朝着他的方向快速袭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惨遭意外的时候。
“哆”的一声,剑刺在了他的窗棂上,入木三分,剑柄兀自颤动不已。
吓得陈业的灵魂一震颤抖,剑在眼前,远处的二人还在决斗。
.......
戚少商看着自己给轰得七零八落的一只左手,只剩下几缕破布残絮迎风映月屁飘飘晃晃。
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略带冷意的说:“可惜。”
孙青霞也点头,他知道戚少商在可惜什么,可惜他不该把武器轰在那一只手上,点头道:“的确可惜,你那只手本来就是空的。”
戚少商笑了一下,笑意里没有喜悦,只有孤寂。
“我本来就是剩下一只手。”戚少商道:“也只剩下一个人。”
孙青霞居然还有点好奇的问,“你那一只手做得那么完美,那么细微,居然还能拈起朵花儿——它大概出自四大名捕的无情之手吧?”
戚少商反而奇道:“为什么你视为是他制造的呢?”
孙青霞坦然道:“只有他那么精细唯美的人,才会制作出那么精美得能够拈花拈出了意境的假手。”
戚少商喟然:“你猜对了,那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
孙青霞道:“毁掉一只假手,总比废掉一只真手的好。”
戚少商同意,那的确是好多了:“你的杀手铜很有毁灭一切的力量,要不是我有这假手挡着,我绝杀不了你。”
孙青霞笑了,戚少商倏然收了剑。
孙青霞道:“你本就没要杀我的意思吧?”
戚少商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所有有关你奸杀女子的案件,我研究过,只怕不见得是你所为!
但你所有刺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案子,他们的确都恶贯满盈。我为什么要杀你?”
孙青霞啧啧的笑了笑,就这么在屋脊上坐了下来:“看来你还是太忠厚了,难怪在你要出剑杀人之际,也好像拈着花就要微笑的样子。”
戚少商高声笑道:“我拈花微笑?孙先生可是惹草也微笑啊!好杀案等与阁下不一定有关,但阁下风流快活事倒也不少。”
孙青霞笑道:“好说好说,只要适世而独立,独好女色。趁自己精力过剩之际,跟世间美丽漂亮的女子玩玩多好!既不伤人,又能娱己,何乐而不为!”
戚少商冷笑道,“孙兄风流,早有闻名。只是风流归风流,孙兄大好身手,大好前程,就如此为沉迷世间女子而尽付流水,岂不憾哉!”
孙青霞赫赫笑道:“你不杀我,大概是要劝我这些话吧?你的好意,我是心领了。我生平抱负,就是好好抱一抱我心爱的女子,多亲近亲近认为美丽的女人,吾愿足矣。
你别笑我没志气,我跟你不一样。戚兄,坦白说,我认为你老是把天上下事全背肩上,那也只是苦了自己。人生百年,不如收拾心情,快活过一生,自在一辈子!”
戚少商笑道:“我羡慕你。但我认为人出来走这一遭,总得有些责任要负,有些事要作出交待,有些贡献要留下来。”
孙青霞也笑了:“好,你辛苦你的,我自在我的。我也佩服你。”
两人击掌而笑,笑声里,就像那笑意和眼色一样,同样透露着一个愈来愈明显、浓烈的讯息。
戚少商忽把笑容一敛,庄重地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今晚也无意要杀我。”
孙青霞道:“若我不想杀你,又何必动用那么重的武器?”
戚少商道:“我有一个看法,你若不便,可以不必回答。”
孙青霞只闲笑道:“你说,我听。”
戚少商道:“你给神枪会大口孙家逐出山东,甚至遭受追杀。便是因为你不肯跟孙家主流派系的人物利用秘密武器,搞独霸天下、统管武林的把式。
然而,你原在‘神枪会’里是极重要也相当杰出的人物,所以,你一定也掌握了相当重大的机密,他们才会派人追杀你于江湖,并且到处传达流言,毁坏你的名誉。”
孙青霞有点笑不出了。
戚少商道:“以你为人,也不能做任何出卖‘神枪会’的机密,但又不忍见武林同道,在毫无防范之下给大口孙家的人打得抬不起头。
所以,你今晚就利用我这一决战,趁此公布这种秘密武器,让我传出去,让世人知晓,以作防患。”
戚少商用手指了指在炸毁掉的半截衫抽近肩臂处,那是一道斜斜的剑口子,割开了布絮。
而后道:“你在动手第三招时,已用‘飞纵剑气’悄悄割破了我的袖子,一定已发现我这手是假的,但你仍使出重武器作攻击,显然是故意的。
明知伤不了我,还要发动,必有所图——所以,你今晚旨不在杀我,而是要我以金风细雨楼楼主之便,把这‘神枪会’的机密迅速传达开去。”
孙青霞完全笑不出了。
戚少商道,“不过,你也不可太忧虑。据我所知,朝廷之中,早已秘密出现了一个神秘军营,他们所用的武器便和这种类似,说不定早已能克制住孙家这要命武器!”
.......
远处的阴影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双耳朵听见了这些话,就如同黑夜中的老鼠一般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此时,吴蕴对着追命道:“他们打算聊到什么时候?”
追命沽酒轻声笑道:“等吧,时间差不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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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霞道:“我现在也明白了。”
戚少商道:“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