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沙派因为贩运私盐,所以广积财富,即使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城,依然占据着极大的一块地盘作为本部。
临安城在南朝灭亡之时毁于战火,现在的建筑大都是后来重新修建,少了原本的温雅多了几分粗犷和豪迈,处处透露着几分冷硬之色,倒也符合这些江湖帮派的作风。
宋行带着迟新刚走出海沙派大门,就见对面一肥壮大汉,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
跟在宋行身后的迟新面色微变,对面大汉和宋行同为海沙派四梁之一,名为朱友珪,夙来与宋行不睦。
朱友珪出身苗疆五毒岭,以一手五毒手的毒功,在海沙帮地位仅次于帮主,平日里向来看不起宋行分身,没少找理由以切磋为名挫他的面子。
分身虽然不忿,但技不如人,只能暗自忍耐。
朱友珪抬头见宋行后,原本准备迈入海沙帮大门的步伐一转,朝着宋行走来。
宋行微微侧头,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朱友珪,感受到了几分敌意。
“宋堂主,你来的倒是巧,我正准备去帮中找你。”朱友珪开口说话,声音洪亮犹如常人嘶吼,震得迟新双耳微微发麻。
“让开,我有事要外出,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宋行斜觑了朱友珪一眼,脚步一转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了解这个世界的诡物,总感觉真气无法运行和这些诡物有着某种联系,哪有心情理会朱友珪。
“那可不成,”见宋行如此无礼,朱友珪脸色一沉,直接伸手拦下宋行,“这件事不说清楚,你还是哪里都不要去的好。”
宋行停下脚步,微微抬头,眼中寒光一闪,顿时让朱友珪心中一跳。
“怎么回事,姓宋的身上哪来这么重的煞气?”
朱友珪心脏收缩,差点就要在宋行的眼神下退让,随后回过神来,想到身后一帮手下,自己差点丢了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将心头那一丝别扭之感压下。
“昨晚在福友坊,你的手下尉迟景打了我手下三名执事,这件事怎么说?”
宋行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朱友珪找上门竟然是为了这种事,侧头看向迟新,却见迟新也是一脸茫然。
尉迟景是宋行手下两位坛主之一,出身太行派,嗜酒如命,性格暴躁,一手啸风掌法号称八大坛主中最能打的一位。
宋行伸手推开朱友珪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三个人打一个都没打过,也好意思叫你出头?换成是我的人,早给他们丢到西湖了。”
朱友珪大怒,“站住,姓宋的,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拼着执法堂上走一遭,老子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见宋行根本理都不理,只顾埋头朝前,朱友珪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纵身跃起三丈,朝着宋行背后就是一掌拍下。
感受到背后劲风袭来,宋行眉头一皱,体内混元功自发运转,身躯未转,右臂反手一拳,正正与朱友珪手掌碰上。
见宋行如此托大,朱友珪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逝,就要痛下狠手,却陡然感受到手掌中间一股澎湃之力涌来,忍不住怪叫一声,肥壮的身躯再次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摔落在海沙派大门前。
宋行停下脚步,徐徐转身,体内混元功按照全新的路线运转,每转动一次,体内内力就增长数分,威力更是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事出仓促,宋行反手仅仅使出三成力,却已是将之前和分身势均力敌的朱友珪直接震退。
显然新版混元功的威力,大大出乎了朱友珪的意料之外,他挣扎着在地上坐起,看向宋行的目光中都透露出几分惊恐!
宋行对这一拳的威力却有几分不满,到底是崆峒派最底层的心法,可以提升的空间有限,虽然没有动用肉身之力,但刚才的一拳没有直接打死朱友珪,依然让他有几分失望。
看着被手下扶起来的朱友珪,宋行缓缓说道:“人在江湖混,就一定要明白一点,当你技不如人时,挨打就要立正。不要试图在强者身上找回场子,否则你会死得更加难看。”
说罢,转身带着迟新消失在街角,留下风中凌乱的朱友珪怀疑人生。
迟新不愧是在临安城混迹了数十年的老人,对于各行各业都熟悉得很,带着宋行在官府外转了一圈,就打听清楚了仵作的住址,又带着宋行来到闻酒巷。
自尧舜时代,仵作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大抵是殓尸送葬、鬻棺屠宰之家,故而仵作大都难以成家,大都孤老终生。
这一次负责检验龙门镖局三十七口尸体的曹仵作,正是这样一位老仵作,独自一人居住,平日出现命案时才会由衙役上门唤之。
宋行和迟新在曹仵作门前敲门许久,却迟迟不见回应,不得已下只能翻墙入内,才见到了将自己锁在屋内,浑身裹满被褥,惊恐不已的曹仵作。
曹仵作面孔干瘪而多皱纹,浑身深土黄色的皮肤,灰白色的胡须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下巴上,嘴唇已经干裂了,两只无神的老眼半睁半闭,看起来浑然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当得知宋行和迟新是海沙派的人时,曹仵作眼中的惊恐之意才稍稍散去了些。
宋行注意到,曹仵作的屋内挂满了红线和各式各样的符纸,有道家的,有佛门的,甚至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驱邪之物。
床沿之上,更是贴满了符纸,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
“老朽行动不便,还请宋大爷恕罪。”在接过迟新递过去的一大锭银两后,曹仵作的情绪才稍微平稳了些。
宋行看着曹仵作恐惧的脸,冷不丁问道:“老丈在这屋内贴满驱魔的符纸,闻人敲门而不应,似乎是在害怕什么邪祟?”
曹仵作害怕的闭上眼,很快又睁开,深呼吸几次,但摇了摇头,咬咬牙什么也没说。
宋行趁热打铁,再次问道:“你是在害怕龙门镖局满门被杀案的凶手?”
宋行此言一出,曹仵作顿时大喊道:“不要说,不要说,那是诡物杀人,说了会引来诡物的!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看曹仵作明显有些神智不清,宋行的声音顿时轻柔了下去,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安抚着曹仵作的情绪。
“不要害怕,诡物已经走了,你看我们这些人不都没事吗?告诉我,龙门镖局的人怎么死的,为何你会说是诡物杀人?”
曹仵作一脸惊恐的看向宋行身后,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咙,手中的银锭也掉落在床沿,口中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沙,沙子,那些人,都变成了沙土!”
“沙土?”
宋行和迟新同时眉头微皱,有些不明白曹仵作所言何意。
然后就在迟新惊恐的目光中,曹仵作喉间咯咯作响,猛地双手死命掐住自己的脖子,紧接着他的眼耳口鼻之中,竟然流出细细的黄沙,落在了身前的被褥之上。
仿佛他体内五脏六腑,全都充塞了无数黄沙,随着曹仵作的呼吸,一点点的流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