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族长的眼神与希亚短暂对视后躲闪开,声音缺乏底气,证明他知道一些情况。
塔兰特瞬间觉得脑门发热,他知道希亚要说什么,但这是合适的时机吗?他们刚刚摆脱被碾碎的命运,如果希亚的话中出现破绽就得回到那个处境,他盯着希亚,额头上有汗滚落。
希亚并不在意,她拍拍族长的肩,“你知道是谁,你也知道他犯了什么错。”
族长缓缓张开口,没有出声。
希亚对着族人说道:“这位大人不打算追究某些人的小错误,但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一次对契约的试探,如果我们不予追究,很快就有人作出更严重的事。”
人群互相打量。
希亚:“说出他的名字。”
族长:“我不确定……”
希亚:“他离开营地去了外面的世界,并且做了一些契约不允许的事,你知道是谁了吗,他得到你的允许了吗?你们以为这样的行为我们不会发现吗!我们一直关注着这片区域。”
族长不敢再否认,“舒克林。他是私自离开的,其他人只在营地有需要时外出。”
竟然用了真实名字,塔兰特略意外,放肆的家伙。
“把他交出来。”
“他没回来。”
“有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希亚观察周围人。
祭司:“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塔兰特凑到希亚身边用其他人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够了,留在这里的人很安分,他们没有错。”
希亚没有继续说话,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意见。
“请把我们的晚餐拿来吧”,塔兰特走向小屋,“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另外,把我的武器还过来。”
人群逐渐散开,塔兰特透过墙缝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松了口气,“我后背上湿透了”,他解开铠甲抖了抖内衬。
“很久没体验这种绝望的感觉”,原来希亚也一样,她揉了揉肚子。
“我真怕你继续发挥下去,万一说错什么我们可完了。这不是治安军的作风吧?也不是冒险者的行为,这简直是该死的冒险家,太鲁莽了”,塔兰特一边自嘲一边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人。
希亚在考虑另外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到‘契约’的?”
“其实我指的契约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塔兰特压低声音,“我原本只是想说贾梅尔保证过我们的安全。没想到他们联想到了其他事,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算是合理的解释,希亚躺在地板上,疲累昏沉的一天,“他们和某一个组织签订了契约,契约的内容包括不能离开沼泽地,不能使用文字,永久地为石阵提供人体能量,而契约另一方为他们提供保护,避免灭族的危险……双方不是平等的关系,是营地依靠组织,所以这里的人敬畏‘大人’们,即使我们的说辞中有些不合逻辑的地方他们也不敢质疑。我们很巧合地把握了机会,该感谢你的玛克辛”,希亚翻身换个姿势,“箭头,你干得很好,临场应变能力堪称完美。”
如此盛赞从希亚嘴里说出来令塔兰特有点骄傲,“过奖,我在您的指挥下得到了成长。”
奉承对希亚没有作用,她继续说道:“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打造石阵,千年前的精灵族?石柱的文字不像是精灵文,难道是古精灵文?是谁在追杀浮空族,我们暂且把这里的人称为浮空族,历史没有记载到这群人,不合常理,普通的人类英雄都会被传颂百年,这支神奇族群怎么会被历史遗忘……”她忽然想到什么坐了起来,“组织消除了他们的历史,为了保护他们!如果是这样,组织更可能是人类,他们……”
她会发现一些细节,目前的推测接近真相,得让她停止思考,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突发变故让塔兰特没有时机去弥补每一处漏洞,一旦她认真追究起来会很麻烦,塔兰特打手势:有人来了。
确实有人来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进来,前面的端着一个长条木板,上面放着两块肉,后面的那个双手捧着塔兰特的剑。
“大人,晚餐来了”,孩子小心地把餐板放在地上,另一个把剑放在旁边。
一股炙烤过的焦肉味,塔兰特:“感谢招待。”
“还有其他需要吗?”
“不用”,塔兰特示意他们离开。他本想打听一些事,想到他的身份是“组织”的“大人”,他理应知晓他想问的,否则就会暴露伪装。
“这是什么肉?”希亚闻到陌生的肉香,饥饿暂停了思考。
“应该是野猪肉”,塔兰特曾经烤过,“野猪肉非常结实,它们的皮有一寸厚,没有合适的工具和熟练的厨技搞不定它”,他整块拿起,野猪皮上的黑毛像针一样竖着,“显然他们没有好的厨师。”
希亚两手捧着沉甸甸的一整块,无从下口,没有餐具是直接咬吗?
塔兰特没有这种顾虑,他直接啃了上去,猪毛扎在脸上,他用力撕扯,皮没有被扯开,肉也没有分离,应证了他对野猪肉的印象,难以驯服,它生前桀骜,死后依然抗拒,他紧闭双眼咬住用力扯,整块肉非常有韧性地拉长了一倍,“好吧”,牙根疼痛,塔兰特松开嘴,肉上留下了一排牙印,“野性的味道,你试试。”
希亚不想失态,她尝试性地咬了一小口,肉没有丝毫变化,“他们就吃这个吗?”
“也许。类似丛林生活,抓到什么就吃什么,我见过野人吃蛇、青蛙、虫子、飞蛾,在生存面前美味不那么重要”,塔兰特继续与它“战斗”,终于咬下了一小块,他使劲地咬合咀嚼,嘴里的东西却不甘示弱,令他觉得自己在啃食淤泥怪,“这可能是他们招待贵客的最好食材。”
希亚既不想暴露自己的无助也不想饿死在食物面前,她试着埋头撕咬。
折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塔兰特双手沾满油,完成进食的成就感胜于饱腹感,下颚酸痛,他揉搓自己的下巴。希亚只吃了一小块,她放弃了,一根野猪毛扎进她的嘴唇,她宁愿饿死,这块肉带给她屈辱。
“我们想想怎么离开”,塔兰特刚才就在思考,按照逻辑,“组织”知道地形,可以自行离开,实际上他们不知道身处何地,有些尴尬。
希亚明白这点,“我记得你的脚骨裂了。”
“对!”塔兰特想起这件事,“合适的理由,让他们送我们回去!”
“还有舒克林,必须给他一点教训。”
“你想怎么办?”希亚顽固的执念让塔兰特无奈,“我们找不到他。”
“他迟早会回来,那时将为他的自私行为付出代价。衰弱到精神力不足时他们就不再担任站岗的工作,而这个人,他要永久地‘守护’石柱。”
“长官,他仅仅是在城市里做了些恶作剧”,塔兰特认为惩罚过度,永久站岗是对精神和肉体的无限摧残,非人道的死亡过程。
“‘仅仅’?骚扰大臣,扰乱治安,攻击狩猎部,他向我们射铁钉时考虑过安全吗?你又怎么知道他没伤害过其他人?”
三项罪名都是确凿的,塔兰特默认了这个结果,“好吧”,他瘸着腿走到门口,让远处的一个孩子通知族长。
族长和祭司恭敬地来到小屋,塔兰特故意揉着脚腕,“关于舒克林的惩罚我们有了一致意见。”
“是”,族长紧张着。
“我们相信他是私自离开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个例不该是惩罚集体的理由,我们不打算向上报告这件事。你们在坚守契约。”
族长舒口气,“万分感谢。”
“记得告诉下一任族长,保持谨慎是对的。”
族长点头同意。
“也许有一天舒克林会回来,我们希望他意识到错误,并且把余下的生命用于坚守契约,让他站岗直到生命结束。”
族长和祭司互相看看。
“向族人公布这件事,让大家知道契约的重量。”
“好”,族长再次点头。
“明天我们要回到镇上,还有其他事要做,送我们离开。”
“好的。”
“需要我看一下你的脚吗”,祭司注意到了。
塔兰特:“不,谢谢”
族长解释:“祭司负责救护,请大人放心,他可以帮助你。”
“我已经喝过治疗药水”,塔兰特心虚地拒绝,“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要尽早回到汉普镇。”
族人对“早”的理解可能与塔兰特不一样,天还没亮塔兰特听到了鸡鸣,他睁开眼,汉普镇的房子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