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皮囊是个年轻人，但神阴娘娘哪会不熟悉那一身皇袍，还有那精妙完全不似一身仙的遁术。
    “赵齐仙！”
    认出皇袍年轻人的同时，远远可见其周身虚空裂痕闪现，数息间打破一身仙圆满，修为拔升到了二身仙初期。
    身形转动，皇袍身影面向了白玉桥这边。
    六根肋骨破体而出，飞转间成阵，眨眼暴涨出数千里。
    白芒呼啸，每一缕白芒都是一道剑芒，密集如漫天暴雨，层层回旋成剑阵。
    “咯、咯咯……”
    剑阵横展六千里，尖锐刺耳之音响彻数万里，沿途所有一切皆为齑粉。
    白玉桥头这边，永夜宫副宫主、三身教方姓太上长老，乘仙老道、向氏、司马氏老祖，这五位无瑕惊异于来自血月的化道之法。
    五双眼定睛看去，五人脸色都不禁阴沉下来。
    当代遗迹天地内没有教主层次，今日却是先后两回见识到几乎越过准教主层次，逼近教主层次的手段。
    司马氏老祖脚踏星盘，沉声传音：“血月此宝方才施法，除了外物，还耗去了他至少三成本源，不可能杀尽我等。”
    “此人被老辈教主控制，他的目标不是我等，似是血月之中的那小辈。”
    “我等三位同进退，是就此空手退走，还是先看看他们拼个死活？”
    乘仙老道、向氏老祖，两人与司马氏老祖传音。
    三人传音的这点间隙，皇袍人推动剑阵疯狂逼近。
    神阴娘娘望向血月，见炼阴镜没有退避，似乎不惧赵齐仙耗费六根肋骨换来的剑阵。
    “赵齐仙不可能重新活过来，许是这小辈被其所留神魂秘法取代记忆，在借尸身余力施法。”
    “道印道友，柳道友，我等先暂避锋铓为好，待他尸身余力耗费得所剩无多，再动手了结他不迟。”神阴娘娘传音道。
    前事已了，圣朝也已覆灭，前人尸身凭着执念发疯，不过是荼毒后世罢了。
    再者，她昔日为圣朝娘娘，与赵齐仙只是道友，一个年岁大她数十万年的前辈，并非同辈中人。
    “好。”
    一道传音送来，是柳风的话音。
    随即，在神阴娘娘操控之下，白玉桥头绽开宝光，光华中一股牵引之力落来。
    炼阴镜、神阴、姜清玄，三道身影随之出现在桥身上。
    同一刻，桥头崩溃，断开后路，桥身也在一截截崩塌。
    一团混在风中的虚空漩涡，越过桥头不久，正偷摸着往回走，登时跌落向桥身外的混乱空间。
    虚空漩涡中，裹着神器斗篷的姚素香窜出，赶忙瞬移向桥身，可明显赶不上。
    不过，在她要被虚空乱流卷走之时，一缕血色月光罩落，将她一扯一带，卷进了血月之中。
    此女绕道过来，接近白玉桥时，身在桥头附近的诸位皆可察觉，只是所有人都盯着炼阴镜，没人在意个一身仙死活。
    桥身飞快崩塌，虚空乱流自外界混乱空间席卷进来，横扫出两千余里。
    算上洞虚岛坐道人，六位准教主层次反应极快，不分先后地掠向桥身。
    洞虚岛坐道人遁行最快，只一闪就越过近三千里虚空风暴，落在还在崩塌的桥身之上。
    永夜宫副宫主依仗道器永夜宝盒，硬抗虚空乱流，带上三身教太上长老，二人一宝也强行登桥。
    余下乘仙老道、向氏、司马氏老祖，三人稍慢，顶着密集虚空裂痕前掠。
    眼看他们三人也要赶上，剑阵覆盖过来，将他们卷入其中。
    “外来贼人，毁我圣朝，都得死。”皇袍身影，此刻自以为的赵齐仙怒声呵斥。
    “混账东西。”
    “哪来的疯人！”
    “不许我等走，我们三人索性联手取出此人体内教主遗体。”
    乘仙等三位准教主被剑阵拖住，一时间都脱身不得，只能全力抵御剑阵，待此阵威势转弱再反攻。
    白玉桥一截截崩塌消失，桥身远去，很快脱离容纳圣朝天地的大型虚空漩涡。
    炼阴镜、神阴、姜清玄在前，永夜宫副宫主、三身教太上长老，及坐道人在后。
    六抹虚影沿着桥身晃过，须臾工夫，他们先后回到遗迹天地。
    最后一截桥身崩开，空间缺口弥合，空中闷雷之音也平息下来。
    ……
    换了一方天地，回到远古战场遗迹，还是西域。
    漫漫阴气笼罩的沼泽林地内，呼延氏蛮修正举族逃离，十二根血色巨柱裹挟大团血云往北而去。
    姜家之人则还是在族地内等候，根本不知呼延氏为何举族迁徙。
    姜氏族地内，先行回来的柳笑笑和边清琴，此刻立身湖畔，正仰望天穹。
    不远处是姜家家主姜铭，以及数位长老。
    翘首以盼间，就见天穹上多出一轮血月，还没看清楚，血月就坠落进姜家阵图之中。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恐怖到令人神魂战栗的灵压。
    二身仙以下，族地内所有人遍体发寒，只觉身边所有都被寒意封冻。
    姜家家主和六位长老面色大变，下意识就要催动阵图御敌。
    “放开阵图。”
    两道身影越过血月现身，神阴娘娘宫装飘飘，姜清玄主动在阵图中开路。
    柳笑笑看着血月当空消失，现出柳风的身影，身后跟着一瘦小女子，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
    边清琴看去时，又是另一番感受，眸子内难掩惊色。
    “走出道器……他命数我还无法看清！”
    此女心中难以平静，她可是与柳风一道进的兵库，几经波折，她只精进了一个小境界，而柳风一路猛进。
    先是修成圣者，这又得了件道器，命数也发生了极大变化，令她圣血血脉神通无法揣测。
    可想而知，接下来柳风修行的步子非但不会收小，反而还会跨得更大。
    四道身影落在湖畔，再看向天穹，一起回来的其余三位已经无影无踪。
    有了炼阴镜先前发威，永夜宫副宫主生出了忌惮之心，暂时不太可能再正面硬碰。
    离开的洞虚岛坐道人是中年男子，并非柳风在岛上接触的那位老者，也压根没有过来与柳风废话的意思。
    神阴娘娘轻声道：“之前是各家不知圣朝旧地藏匿之处，并非过不去。”
    “如今知晓了路，被留在圣朝的几家老祖，还有……赵齐仙，他们短期回不来，但不会耽搁太多时日。”
    柳风点点头，领会这位娘娘的意思。
    如此说来，他暂且不用考虑赵齐仙，亦或说宇文上武那蠢货上门发疯。
    现在有了炼阴镜相助，他从前难以炼化之物可由炼阴镜代劳，用不了多久，他卡在一身仙圆满的蛊道便可修成二身仙。
    另外，伽罗佛灯已经暴露，日后不必再遮遮掩掩，可助他神魂壮大。
    两件道器护道，他的修行进境必然更快，加之此方遗迹天地光阴流逝加快，等到他寻到出路再回虚界地域时，未必没有亲自抗衡准教主层次的实力。
    到时候，算上伽罗佛陀昔日仇家，管他几方势力寻他晦气，他统统接下便是。
    思量间，柳风斜眼侧目，注视正挪步想逃的姚素香。
    此女身子抖动，双眼发红，嘴皮子上下颤动。
    换成不认识此女，只会觉得奇怪，可清楚此女血脉和本性后，柳风想都不用想，这女人铁定是捞到了好宝贝。
    “东西交出来吧，权当你的买命钱，柳某可不是白救你。”柳风眉心雷光骤然闪出。
    姚素香仅挪出十余丈，如此近的距离，想躲都躲不掉，小嘴里惨呼一声，脑袋一歪，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一旁的柳笑笑闻言，眼中发亮。
    不用柳风上前，她一步凑到姚素香身边，张嘴一大口浊气喷在了此女脸上。
    先是被太阴神雷伤到神魂，接着又被二身仙原始邪祟浊气污染，姚素香彻底没了反抗之力。
    “交给我，我擅长干这事，保管她老老实实。”柳笑笑说着一口吞下姚素香瘦小身子。
    柳风不知姚素香具体得了何物，没太在意。
    他看向神阴娘娘，说道：“几家老祖短期回不来，呼延拔也已丧命，应该不会有人再登门寻我麻烦，接下来我会闭关一段时日，回虚界之事有劳娘娘费心。”
    此话一出，神阴娘娘淡淡点头应下。
    湖畔姜家家主和六位长老，他们却是无法淡定，个个骇然失色，惊疑不定地看向柳风。
    “呼延拔死了？难怪呼延家举族逃走。”
    “早知如此，先前就该截住他们。”
    “速速传令下去，呼延家族地定还有些灵物带不走，你们带人前去走一趟。”
    家主姜铭赶紧吩咐手下几位长老，六位长老中分出四人，领命快步离去。
    还没等人走远，老祖姜清玄目视家主姜铭本人。
    “你随老夫外出一趟，天羽一族老祖天奕也已不在，我姜家去接管他天氏。”
    姜铭和两位长老神色惊变，有些回不过味来。
    自家老祖去了一趟圣朝旧地，回来就要带他们去端掉另一大族老窝！
    天氏修虚空法门，这可是皇血血脉传承下来的本事，从前姜家从不敢打天氏的主意。
    “死了两位准教主！”家主姜铭心有所悟，目光不自觉地移向柳风。
    姜清玄向柳风一拱手，变相证实了几人推测。
    “柳道友，等拿下天羽一族，他们一族嫡系精血老夫会分道友五成。”
    说罢，这一身白衣自诩道门正统的心黑老货，面色自若地带上家主和一位长老往外走去。
    杀人劫掠之事，宜早不宜迟，需赶在消息传开其他家族之前下手。
    柳风面色平静，自是不介意姜家老祖去灭天羽一族。
    天氏老祖要他的命，他反过来要了对方的命。少了准教主层次坐镇，家族被外族霸占，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至于姜清玄对他的态度变化，不难理解。
    圣朝覆灭，姜清玄从去时的恭敬，变成眼下看似客气，实则生分，都是因对他这位国师转世心生怨恨。
    先前与神阴旁观他被围攻，可见两人都对此事耿耿于怀。
    但圣朝覆灭，这件事怪不到他头上，也怪不到道虚子头上。
    “若是所料不错的话，当初道虚子的确是真心许诺赵齐仙，但做了两手布置，成则令圣朝永存，不成则得送一国上路，得见大道。”
    “只可惜道虚子这一去，再也没能重回故地。”柳风心中感叹。
    身在湖畔的最后一位长老，这时老脸红润，仿佛已看到了姜家要飞黄腾达，成为遗迹天地最大势力的一日。
    “柳道友，我族中积累的蛊道灵物也不少，既然道友蛊道破境在即，族内的异蛊之卵稍后会悉数取出供道友挑选。”这位须发半白的长老神情谦逊。
    柳风并不客气，淡然道：“有劳长老安排一间密室。”
    对于异蛊之卵，到了他如今境界，一般被大族看重的奇蛊，他其实已不放在眼里。
    再种一种异蛊，不过是多出一种不强不弱的蛊术，助力不大，他真正看重的还是混沌虫。
    “罗老鬼来到此方天地，任他恢复得再快，总不可能强大到能抗衡道器。”
    他虽已知晓混沌虫可能在混沌天混仙泽，但并不知晓具体，拿下罗生魂带路更为稳妥。
    近处，神阴娘娘也有心事，想着尽快回到虚界地域拿回肉身。
    目视柳风带着两女往族地小洞天行去，她眼神复杂。
    昔日国师道虚子，她不陌生，但作为后辈，也绝谈不上熟悉，甚至连道虚子与赵齐仙的谋划，她此前也不知晓。
    “先前白月横空，出现另一方天地的异象，与他脱不开干系。”
    “他多半已得知些天地间的大秘密，此外还得到了与轮回之地有关的紧要之物。”
    若说不动心，当然不可能，涉及大道隐秘与轮回之地，她哪怕重回巅峰也一样要动心。
    尤其是前者，亲眼见证完整的大道，纵然只是短短须臾，也叫她获益匪浅。
    然而道虚子转世之身已成气候，还有两件道器护身，她当下不可能奈何对方，如此便只能作为道友，联手互利。
    “如若能得见完整大道，探清这天地真相，本宫亲自为他护道又何妨！”
    收回目光，神阴娘娘平复下心境波动，转而思忖回虚界之法。
    可恰在此刻，弥合的天穹再次撕裂。
    神阴娘娘抬眼往上，见缺口飞快扩大，透出满目白光。
    沿湖畔往洞天而去的小径上，柳风等人也蓦地仰望上空。
    除了柳风本人不在乎，其余人没人能忽视投落大地的白光。
    前不久才死里逃生的柳笑笑和边清琴，两女再见白光，立马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就要逃命。
    “这东西来得好快，好在不是奔着我而来。”柳风冷眼注视越过缺口处进入遗迹天地的白月。
    炼成此镜的白晶碎片大不知几许，肉眼所见镜身为千丈大小，眼下没有刻意以白光普照生灵。
    白月横空，斜向往北坠落，绽开的白光不多。
    远远看着白月往北不见，姜氏族地内的族人不明所以。
    柳笑笑和边清琴两女虚惊一场，脸色苍白，显然是先前被吓的不轻。
    “这位长老，可知晓北边有何奇异地域？”柳风目光转向身前。
    须发半白的长老回过身来，迟疑道：“北面除了乘仙老道和天羽一族地盘，另有一通往地下深渊的通道，相传是古神魔战场，但数十万年间不曾有一尊神魔现身。”
    “古神古魔两族？”柳风心中一动，追问道。
    “正是那两族，也不知两族陷落遗迹后为何还不安身，传言是因死斗才双双覆灭。”
    长老说完继续领路，跟在后头的柳风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炼阴镜说过，曾有古神古魔抢走半块光阴阵盘，那两族死斗可能是为争夺光阴阵盘。
    还有白月坠入古神魔战场，也需注意。因白月会回归法宝本体，说不得能借其回到虚界。
    念及此处，他往湖畔看去，正好与神阴目光交汇。
    “柳道友且先安心修行，妾身会前去走一趟，倘若有出路，必不会丢下道友独自离去。”
    湖畔人影一闪消失，神阴娘娘神魂遁出姜家族地，追向了北方。
    柳风稍稍犹豫，体内忽地走出一神色暴躁之人，是其秽身怒身。
    他与神阴和姜清玄二人有了嫌隙，信不过对方，还需他自己去看看。
    看着秽身消失在北边天际，他这才收起心思。
    一行三人跟着姜家长老来到族地一座庭院内，院子的正屋就是小洞天入口。
    隔着屋门上的禁制，柳风等人都能感应到浓郁仙气。
    “稍后异蛊之卵便会送来。”姜家长老拱手告辞。
    等到这位长老走出院落的护阵，柳笑笑扯住柳风衣袖，歪头张开了嘴，嘴里顿有女子啜泣求饶之声传出。
    被二身仙原始邪祟吃到肚里，视宝如命的偷天鼠血脉也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