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里,慕清浅大小姐一直笼罩在淡淡的忧伤中。
她以为景越不会再出现了。
她尝试忘记这个人,忘记这个美丽的意外,可每次看着桌上那蚯蚓般的一字符,她都忍不住想起对方。
她觉得断水流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她很喜欢和对方交流的感觉。
这府上上下皆以为大小姐慕清浅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这样的性情好像也和她清丽绝尘的容貌十分贴合。
可是慕清浅自己清楚,她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
从小到大,母亲对她若即若离,妹妹天生不喜欢她,她更是没什么玩伴儿,唯一一個能说点知心话的丫鬟,因为在几年前偷偷给她带闲书的缘故,被母亲送去了别的地方。
她当时偷偷哭了好久,可是并没有谁看见。
可以说,那天那三个时辰里,她和那个自称断水流的男人说过的话,比她这大半年的话都多。
他很喜欢这种交流的感觉,即便对方在她的身体里,显得有点怪怪的。
这时,景越忍不住问道:“你刚刚是在淋雨吗?”
他知晓一些文艺女青年喜欢雨中湿身的感觉,可这雨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其实都是你造成的。”
片刻之后,大小姐慕清浅的声音在景越识海里响起。
“我?”
“嗯,其实我一般不会被雨淋湿的。”
“嗯?”
“因为我自幼修行的功法可以控制雨水。”
景越心思一沉,估计这就是加成项目里的“行雨诀”,于是忍不住说道:“那这个能教我吗?”
慕清浅沉默了片刻,说道:“可以,不过这功法和我的体质相结合才能发挥出效用,一般人学来用处不大。”
“没事,我只是学来玩玩,用你身体玩。”景越答复道。
水灵体,这玩意儿我也有啊,只要姑娘你爱上我,我的水灵体将更完整。
慕清浅说道:“好,我教你,可是......嬷嬷快来了。”
景越眉头一皱,说道:“就上次那个?”
“嗯。”
“三天了,你还没收拾她?”
“啊?她之前一直没有过来。”慕清浅回答道。
“待会儿你想怎么收拾她?”景越问道。
“如果她挖苦我,我就和她讲道理。”慕清浅认真说道。
“讲个屁的道理,你和一个挖苦了你的下人讲道理?”景越恨铁不成钢道。
慕清浅说道:“我觉得第一次还是不要太过火。”
她以前可是道理都不敢讲。
“李嬷嬷在府上很久了。”
慕清浅又补充了一句。
“你一个小姐被家里一个下人欺负,这事你娘知道吗?”
慕清浅思索道:“嬷嬷会向娘回话,而娘亲应该不清楚细节。”
“那你娘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慕清浅沉默了。
娘一定会认为她懦弱无能,不由得更为失望。
慕清浅不由自主想要握紧拳头,结果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我觉得伱说得有理,她不该随意挖苦人。”慕清浅回答道。
景越回答道:“等会儿如果她如果真这么做了,我来办。”
“好。”慕清浅赞同道。
“对了,你这里有没有剪刀、匕首之类的,嗯,簪子也行。”景越忽然问道。
慕清浅吓了一跳,说道:“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景越一本正经道:“讲道理啊。”
“啊?”
“只是备用,一般用不上。”
让慕清浅心惊肉跳的是,景越真的找到了一把簪子。
一把寻常的簪子,如今握在自己手中,却显得十分锋利。
“那个,不会弄出人命吧?”慕清浅略显紧张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恶人。”景越很认真道。
“嗯。”
慕清浅选择了相信景越,也就是她心中从不骗人的断水流。
景越自我感受了一下,这大小姐体内的真元流转得比自己顺畅有力多了,应该是二境真元境上阶的水准,甚至隐隐已踩到了三境融元境的门槛上。
是的,进入过圣女姑娘身体的他,自然知晓三境融元境是什么感觉。
景越没问过夜凝的年龄,可那霸道御姐的模样,应该比他要大个两三岁,而眼前的慕清浅虽然发育极好,可应该比自己小个一两岁,只能说,单从境界来看,大小姐的修行天赋应该不亚于圣女姑娘。
这时,走廊里就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应该是两个人。
“嬷嬷来了。”意识里,慕清浅略显紧张道。
片刻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出现在了视线中。
只见这嬷嬷脸颊消瘦,一双浑浊的眼睛冒着冷光,一看就有些尖酸刻薄。
同行的还有之前来取画的妇人。
那中年妇人低着头,没敢看过来,从景越的观察来推测,她应该在这老嬷嬷面前告过状了。
景越没在理她们,继续埋头画起了“一字符”。
不得不说,他这一字符真是越画越好了,狰狞的扭曲变少了不说,水墨流淌间,隐隐还有一点森寒的味道。
老嬷嬷进了门,见自家小姐没有理自己,不由自主咳嗽了一声。
景越依旧没有抬头,手上动作不停。
李嬷嬷见状,咳得更加大声,景越依旧没有抬头。
片刻之后,李嬷嬷眉头隐隐有了些怒意,说道:“小姐!”
直至把这如弦月的“一”字画完,景越这才抬起头来,不喜道:“有事?”
面对景越的冷淡,李嬷嬷没有过多在意,因为她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
天真的少女某天突发奇想变了个心思,忽然想强硬一下,发现对这春梅还挺有效,于是想如法炮制用在自己身上,可惜,还是太嫩了点。
“小姐,你这次的课业不尽人意,甚至可以说十分敷衍。”
李嬷嬷不客气的说着,顺手展开了那幅未完成的符画。
景越轻松说道:“哦,原来嬷嬷你也是其中高手,本小姐哪里画得不好,还请指正。嗯,最好能画出来,让我仔细参悟。”
李嬷嬷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说道:“大小姐,老身的天赋和你差得远,这符画自然画不出来的。不过这么多年来,老夫跟着夫人耳濡目染,眼光倒是有几分的。
这幅画悬崖笔势未尽,剑气散乱,俨然是没有画完。老身记得小姐一向勤勉,从不拖延。”
“本来就不想画了。”景越说道。
“小姐有何苦衷?”李嬷嬷诧异道。
她以前绝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说这么随意敷衍的话。
“本小姐需要向你一个下人解释?”
景越低头,不再说话,继续画符。
李嬷嬷没想到大小姐今日会这般反常,而这时旁边偏偏又有个跟班站着,不禁觉得很没面子,于是说道:“修行贵在十年如一日,小姐你如此懈怠,只会和二小姐越发相去甚远,夫人知晓了,恐怕......”
啪的一声,嬷嬷话还未说完,景越便将手中的符笔摔了出去。
笔锋重重砸在李嬷嬷脚边,上面的墨汁溅了她一身。
李嬷嬷吓得浑身一抖,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她惊愕的着看向了眼前的大小姐,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的视线中,大小姐双手撑着桌子,低着头站在那里。
这时,小姐小半边脸处在房间的阴影里,她一时竟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李嬷嬷心头忍不住生出了片片恐惧。
她总有一个错觉,那就是一个不注意,就会死。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李嬷嬷才想起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小姐想,即便只靠着她手中这幅未完成的剑符画,都足以要了她性命。
“捡起来。”景越冷漠开口道。
李嬷嬷愣在了那里,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可是依旧没有弯腰。
“我说捡起来!”景越重复了一次。
李嬷嬷身体一抖,心头的惊惧更甚。
在手下春梅的注视下,只见她缓缓半跪了下来,颤抖着伸出双手,将那支脚边的符笔拾了起来,战战兢兢的拱手送到了景越面前。
自始至终,她都是低着头的,不敢直视。
景越并没有直接接过笔,而是开口道:“李嬷嬷,我忽然觉得你不适合呆在我这里,因为我和母亲一样,不喜欢不懂礼数规矩的下人。”
咚的一声,李嬷嬷径直跪在了地上,惶恐道:“不要!小姐,不要!老身,不,小的,小的知错了。”
过了一阵儿,景越才拿起了那支笔,开口道:“没有下一次了。”
“是!”
李嬷嬷不禁把身子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