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伊榕脑袋一歪,轻轻地靠在郭旭扬的肩头,浅浅地睡去。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小巧的鼻子下,粉色的薄唇略微向上扬起,唇下还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些淡淡的齿痕——那是郭旭扬冲进山洞前,她因为抵御疼痛而自己咬伤的。
感受到肩头的柔软,郭旭扬微微一震,睁开双眼,低头瞧着身旁这恬静的少女,脸上写满温柔。
他此前正打坐运功疗伤,原劝说黄伊榕前去休息,可是黄伊榕却死活不肯。她说:郭旭扬伤得太重,她要在一旁陪护,才能放心。郭旭扬无可奈何,只好依她。
“终于抵不住困意地睡着了么?”郭旭扬心道,心中一阵怜惜,“忍受了一整晚的剧痛之后,却偏偏还要坚持守着我……”他伸出左臂,从后面扶住黄伊榕的香肩,避免她因滑落而惊醒。郭旭扬停止了运功,甚至连呼吸都调到最轻最慢,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吵醒了这梦中人。
能让黄伊榕多睡一刻钟也是好的——郭旭扬的心里这么想着。
看着黄伊榕那上扬的唇角,郭旭扬的唇边也扬起一个弧度。他心道:“不知榕儿做了什么好梦?想来我与她相识尚不到两个月,且聚少离多。而我那日初次与她相见之时,竟完全没有陌生之感。倾盖如故,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郭旭扬这数年来游历于江湖,遭遇了很多敌人,也结交了不少好友;杀过恶人,也救过好人。与年轻女子的结识,黄伊榕当然不是第一个,而她,却是第一个走进他心里的女人。
郭旭扬思绪悠远,他想起了很多人,也想起了很多事。他回忆着自己的恩师的音容笑貌。他师父的武功,当世只怕已无人能及,且更是精通玄门机关、术数阵法,对自己关怀倍至,亦师亦父。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个人,却遭人暗害……
他暗暗咬牙起誓:“绝不能让你知晓‘龙瀛剑’的秘密,否则这天下怕是难有宁日!师兄,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郭旭扬的心情尚在起伏不定之时,黄伊榕“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呀,我还是睡着了……”
“这么快就醒了么?”郭旭扬拉回悠思,有些不舍地放开搂着黄伊榕的手臂,“怎么不多睡会儿?你需要多休息!”
想到方才自己靠在郭旭扬的肩臂中熟睡,黄伊榕娇羞赧然地坐直了身子,“我没事了,睡了会儿,体力恢复了很多。”她将手搭扶上郭旭扬的腕脉,蹙眉道:“不行的旭扬,你内力消耗太大,又失血过多,我得下山去给你买药。”说罢站起身来。
郭旭扬一把拉住了黄伊榕的手,“榕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调息半日便好了。倒是你,你仅剩两成内力,昨晚又折腾了一夜,应该多多休息。”
“那个,旭扬,我……我有个事儿要对你说。”黄伊榕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揉搓着。
“什么事?”
“其实,我修炼的内功心法,可以助我快数提升功力的。只是……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是担心我武功不济,会遇到危险。我……我想和你多呆几天。”黄伊榕的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已是满面红霞,怯生生地抬头瞥了郭旭扬一眼。
却见郭旭扬微笑地瞧着自己,既不搭话,也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
“啊!原来你早就猜到了!”黄伊榕双手捂脸,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修习的“八风慑服”心法极其玄妙高深,若是她有心行事,当可在几日后便将内力恢复回十成。然她一心想与郭旭扬多相处几天,故而连日来只是与心上人游山玩水,却连一次功法也未修炼,所以至今内力仍然停留在两成之境。
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早已被郭旭扬看穿,而对方非但不言明,更是对自己处处配合,她轻嗔一声,“你真坏!”便转身往洞口跑。
“榕儿!”郭旭扬叫住她,他还是着实担心她的身体,并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起身欲追赶,却牵动了伤患,被利石贯穿的双脚及后背的伤口立时崩裂开来,鲜血渗涌而出。一股锥心的疼痛之感,瞬间侵袭着受了极重内伤的他,他一阵晕眩,忙扶住石壁,方才站稳。
黄伊榕感觉到了郭旭扬的“不对劲儿”,便又跑了回来,轻叹一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走。你快坐下!”
正当她扶着郭旭扬坐回原地,为其处理伤口之际,洞外传来一阵鸟鸣之声。
“是青儿!”黄伊榕听出是给她传信的青鸟的鸣啼声,便对郭旭扬道:“青儿一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洞外布了‘八阵飞石’大阵,它进不来的。我先出去一下,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不许乱动!”
郭旭扬哑然失笑,默默地点了点头。被别人命令“乖乖地”做某事,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世上除了师父他老人家之外,又多了一个让他“乖乖做事”的人。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黄伊榕走进洞中,坐在了郭旭扬的身边。
“青儿来信说:‘西魏王’李密率部众投奔至‘唐王府’了,但秦琼、程咬金等几个你相熟之人,却没有跟过去。”
黄伊榕最近收到的密报,都会毫无保留地告知郭旭扬。她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她与郭旭扬之间,应当不分彼此才对。”然她身为“唐王府国定钦使”的身份,对外泄露机密,确实欠妥。所以她每次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很有力的借口。此次她的理由是:反正李密投唐此等大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更何况秦琼、程咬金等人与郭旭扬交情非浅,他肯定很关心朋友的情况。
“果然‘西魏王府’的兵众,即使退至太行,亦是守不住了。人心思动,即便占据优越的地利,亦是枉然。”郭旭扬一阵感叹,“‘西魏王府’乃是众多番王势力中极为强盛的势力之一,然倾覆也不过月余光景。不知这天下究竟谁能战至最后?”
黄伊榕也有些感慨。“西魏王府”鼎盛之时,曾将“唐王府”压得抬不起头来。李渊甚至要修书李密,对其大肆吹捧,才争得少许喘息之机。如今整个诺大的“西魏王府”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昔日风光无限的“西魏王”,更是沦为了李渊的臣属。她越来越坚信她的师父推演的格局:最终将会是“唐王府”争得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与你有关,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何事?”郭旭扬不禁谨慎起来。他隐隐感觉黄伊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简单。
“‘唐王府’准备于本月二十五日召开‘赏剑大会’,赏的便是那‘龙瀛剑’!”
“什么?!”
黄伊榕摇了摇头,“我也很奇怪……此前师父给‘唐王府’出主意,让他们昭告天下说:他们夺得了‘龙瀛剑’,这点我可以理解。毕竟真真假假,无人定论。而以‘龙瀛剑’为由头,当能吸引不少尚摇摆不定的人,下定决心前来投唐。反正‘唐王府’戒备森严,也无需担心会有人来盗取这并不存在的宝剑。可是……”她的秀眉拧到了一处,“他们现在却要召开什么‘赏剑大会’却是何故?我很肯定‘唐王府’并无‘龙瀛’,难道他们打算拿一把‘假剑’示众于天下?他们就不担心被识货之人拆穿?”
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此事确有蹊跷!榕儿,我与你一同去‘唐王府’一探究竟。”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唐王府’添乱的。”他的言外之意是:至少他不会当众揭穿“唐王府”给天下之人鉴赏的是一柄“假剑”。
“嗯。我们雇一辆马车吧。你可以在车里养伤。”
郭旭扬的眉眼间透着笑意,“我的伤自然是要养的。你是不是也该考虑提一提你的内力呢?我既然说了与你同行,你不用再担心我跑了吧?”
“你……”黄伊榕瞪了郭旭扬一眼,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哟!榕儿,疼……”郭旭扬的“哀嚎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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