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扬、西飒掌使和明斯护法,与焉耆国王龙突骑支缔结了互助及止戈的盟约。双方针对整个合作计划的细节,又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商讨和部署。
此时,日已西沉,繁星满天,白日的酷暑转为夜晚的清凉。
郭旭扬和龙突骑支白日里战于城外,龙突骑支被打断一根肋骨,郭旭扬亦伤了左腿。如今二人明面上化敌为友,龙突骑支将焉耆国医传至牙帐,为自己和郭旭扬处理伤势。
众人一整天都没有吃一顿饱饭,龙突骑支又命人端上酒肉,与郭旭扬三人共享晚宴。宴会之前,他走进王座后的垂帘房墙中,穿上一套国王的礼服,不再是袒胸露乳的模样,以示对“盟友”的尊重。
待美酒佳肴摆满长桌,一名小卒双手捧着那面原先被践踩于脚下的拜火教旗,走进大帐。如今,教旗已洗净晾干并折叠整齐,小卒将其交至西飒掌使的手中。西飒和明斯感动莫名,郑重地向郭旭扬行一记西域礼节,并立誓从今往后,愿为对方用命效死,以报深恩。
因合作之事,事关重大,需绝对保密,故郭旭扬向龙突骑支提出一个请求:今日牙帐内外的所有焉耆国人,无论是将臣还是仆从,均需严密监控,在八月初三拜火教年度宴之前,相关人等不得离开,以免王庭内混进黑袍尊者或东客掌使的细作,泄露机密。
晚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吃饱喝足之后,郭旭扬三人告别焉耆君臣,离开了王庭。
子时已过。距离八月初三,仅剩一日!
郭旭扬在西域与焉耆皇族周旋之时,他的榕儿则在数千里外的汾阳县内,提审文水县的内奸——原文水县令孔彰。
在黄伊榕下令收缴所有文臣武将的印信官凭的当晚,孔彰便向定杨敌军的将军宋金刚,也就是瀛洲岛民禤弈,放飞传信飞鸟。然而,孔彰并不知晓,自己已中了黄伊榕的“反间之计”。他的一举一动,尽收潜伏者的眼底。
黄伊榕在夜探郝濂府宅过后,原是“心中有数”的。只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将众高手分派于孔彰、游击将军雷贺之、振威校尉重奔及主簿王文淼四人的家宅附近,潜伏蹲守。最终,孔彰的奸细身份暴露。而她抽调的数位高手,皆来自于秘密镇守“密报阁”的武林人士。
在孔彰被捕的当日,黄伊榕便将原文水县丞郝濂,升任为县令,并命其统管县内大小事务。
孔彰虽被缚下狱,但或许还有其他文武官员与他勾结。倘若存在此种可能,则势必造成苦心经营的反间计无法实施。是以,黄伊榕拘捕内奸、晋升新县令等事情,均是在暗中进行。在唐军未与定杨军正面交锋之前,她亦未将收缴的军官凭信归还他人。
黄伊榕秘密组织雷贺之及部分武将,领四千兵卒出文水县,藏兵于汾阳郊外。文水县南、北城门则交由重奔率众镇守,郝濂等文武官员,从旁协助。
最终,反间计得成。只可惜,定杨军中暗藏许多以一敌众的武功高强之人,所以,唐军伤亡十分惨重,只搏了一个“小胜”的战果。
汾阳县府衙的县令大座上,黄伊榕正坐此位。孔彰双手绑缚锁链,身着囚服,头发散乱,压跪于堂下。除此之外,亦有不少汾阳县的官员,站立在衙堂两侧。
黄伊榕休息了一日,面色依旧白如浆纸,气息不顺。禤弈的刀气雄浑刚猛,雷贺之仅仅只是挡了一刀,便几乎丧命,至今未醒。而黄伊榕被玄铁刀砍伤背部,内伤外伤极其严重,即使得神药及内功护体,短时间内依然无法痊愈。
“孔彰,你还有何话说?”黄伊榕秀眉深锁,厉声喝问。她当众会审孔彰,其意图是要给众官一个警示。
孔彰抬头直视堂上的“唐国国定钦使”,“黄伊榕,你好毒的心计!”
抓捕孔彰之后,黄伊榕原是秘审过一回。但那时时间紧迫,她的主要精力在于逼迫孔彰说出定杨军情。遗憾的是:禤弈处事谨慎,对于孔彰这个“局外人”,他并未透露只言片语。因此,黄伊榕也没能从这个通敌者的口中,获取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于是,她命人将孔彰收监,待事成之后,军法处置。
黄伊榕冷哼一声,“看来孔‘县令’很不服气啊。”“县令”二字,她故意加重了语调。
孔彰听罢狂笑不止,“黄伊榕,若非得益于我文水县的‘密报阁’,你以为,你能有本事猜得到我的身份?”他自认为自己“内奸”的身份掩藏得极好,只因阁中详细收录将官档案,他才会被黄伊榕识破。且从他口中所说的“我文水县”四个字中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仍以“文水县令”自居。
“你既提到密报阁,那便说说这密报阁。”原本“文水县之密报阁”,乃是唐王府的最高绝密,然因孔彰之故,文水县一众文武官,以及定杨王府的敌军,皆已知此地,密报阁再也不是秘密。黄伊榕已上奏“唐王”李渊,将阁中机密文件,全部转移至其他安全之所。故而,今日她才会对此阁直言不讳。
“此处本应你一人知晓,其重要性及隐秘性,你岂会不知?然你却以‘公务繁重’为由,将其透露给郝县丞。”黄伊榕一瞬不瞬地盯着孔彰,“或许是觉得仅埋郝濂一条线,不够稳妥,你又将雷将军的脾性大加利用,诱其于众将面前,说破密报阁之事。如此一来,若将来东窗事发,你便有借口将叛国谋逆之重罪,寻机推到郝濂或雷贺之的身上。孔彰,你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你……”孔彰见黄伊榕一语道破自己的计谋,不免有些吃惊。
黄伊榕根本懒得给对方辩解的机会,清冷的声音再度在衙堂内响起。“当我宣告定杨军将进犯文水县的一刹那,你那一闪即逝的惊慌神情,你自己是看不到的。随后,你又自以为是地立刻用言语加以掩饰,却着实有些欲盖弥彰了。”
“哼!成王败寇,我认了!”孔彰的态度极为傲慢,“死则死矣,我孔彰之志,岂是尔等庸俗愚昧之辈可知!”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己有治国之大才,不料唐王府却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之职。他这个权利不大、职级不高的小县令,还时常被高官阶的雷贺之欺压,这令他胸中愤恨不已。宋金刚许以他高官厚,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定能在定杨王府全力施展,壮志得酬!
“志向?你这等无耻小人,竟还敢妄谈志向?!”
“你说什么!黄伊榕,你一介女流,又怎能懂男子汉大丈夫,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孔彰无惧死亡,但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志向。
“倘若,你从一开始便是定杨王府之间,而你冒死深入唐国,为定杨王府尽职,则我身为唐国中人,虽痛恨敌国间谍,却也佩服你的勇气和意志。”黄伊榕面罩寒霜,“然你本为唐国之臣,却为一己私利,叛变倒戈,通敌国而暗害母国,是为不忠!”
“你既为一县之长,却欲以县令之权,大开城门,迎敌入县。你以职权作为卖国之筹码,罔顾全县军民之性命,是为不仁!”黄伊榕越说越气,又补了一句,“届时文水县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便是你孔彰所说的‘志向’?!”
“郝县丞及雷将军与你有同袍之谊,你却将他二人当作替罪羔羊,是为不义!你家中尚有年迈老母,你不思令堂颐养天年,反将其株连获罪,是为不孝!”
黄伊榕猛地一拍桌案,长身而起,“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不孝之徒,竟还敢在此大言炎炎,说什么吞吐天地之志,简直可笑!”
“我……”孔彰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辩驳之词,然从其眼神,黄伊榕知其仍无悔意。
“来人,拖出去,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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