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运十四年五月廿二,时隔近两个月,黎珩等人终于重新踏足了九溪的土地。
在数百年间各地士族各扫门前雪的大环境下,大周的驿站系统早已荒废,驰道更是不存,即使黎珩这一队快马不少,也花费了不少功夫,直到今日方才回到九溪。
凤竹各领目前还算平稳,这几日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
因为急于了解目前九溪的整体情形,黎珩并未去屯兵的驻地,而是遣随行亲卫前去通知孟敦府衙相见,然后带着剩下的人马一路从九溪城西门进入了城内。
山阳的动乱暂时还未波及到此地,城内街巷此时看起来已比他离开时要繁华了不少,商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可以看出来这段时间新开张了不少铺子。
如此景象让黎珩颇为欣喜,看来九溪在打击苛捐杂费和府衙大手笔的支出刺激政策之下,百姓手中也有了余钱,方能吸引这么多商贾来此开店,只要保证这种势头下去,形成良性循环,九溪迟早能成为隗江数一数二的富庶地界。
到时自己有九溪在手,可养出大量军卒,再配合登峰兵甲之利,即使柳氏从内乱中缓过来也奈何不了自己。
眼下只希望这一场山阳内乱不要波及到凤竹各领了。
一路行的飞快,很快便到了九溪府衙,门口值守的差役一见是许久未归的大老爷,赶忙恭敬行礼。
但黎珩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径直跨步走进了府衙之中,这一进去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厅堂中传出来的吵闹声。
“杜大人,我看这么处理略有欠妥吧!这次摆明了就是那卞氏安排人出的手,不然我衙那几个吏员怎么会前脚刚丈量完他家封地附近的田亩,后脚便被山贼劫掠了?还自从主公大军屯驻各地以来,九溪可有好几个月没闹过匪患了。”
说话的声音是从厅堂右侧传来,正是罗诚的声音,听其语气极为气愤。
听到这个动静,黎珩放轻了脚步,缓步靠了过去。
看来杜洪和罗诚二人这些时日来相处的并不是很好啊。
“卞氏一族再怎么说也和我等一样,皆是主公之臣,无凭无据的怎好妄下断言?我的罗大司长哟,我知道你护短,你那几名小吏也不过受了点皮肉伤,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
“杜大人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卞氏封地周边田亩有好几处都对不上!这些时日来他们几人理清的田册被那些蟊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罗司长你再另选几名吏员去重新丈量就是了,今年秋粮主公已经广发告示免去了,拖延些时日也不打紧。”
“我另选人手去重新丈量田亩?不说会丈田之术的吏员本就不多,这次好不容易借着竹升试添了几名,还被这伙蟊贼闹到现在都下不了床!若是再遭了那不知哪来的贼匪该当如何?难不成就一直按照以前的田册办不成?”
“罗司长你还在怀疑那卞氏一族?这九溪往东的那些地界都乱了大半年了,流窜过来几伙贼匪又有什么稀奇?你就放心吧,我今早已和叶总捕打了招呼,他许诺捕盗司不日便出城驱除盗匪,定不会让那些贼匪在九溪逞凶。”
“江煌,你说!是不是该严惩卞氏一族!”
“...算着时日,主公差不多半个月后就会回来了,我看不如等主公回来再行定夺吧,我等三人虽得了主公指示暂时署理九溪政事,但到底不过是臣下而已,擅自处理领内士族,恐有僭越之嫌。”
“.....”
黎珩听着三人言语,眉毛微皱,心中暗叹了一声:
姜还是老的辣,罗诚到底还是需要多磨练磨练,根本不是杜洪对手,被牵着鼻子走。
不过江煌也是滑头,明显是一点都不想搅和在两人的争论里。
黎珩摇了摇头,迈步走进这处偏厅。
“属下参见主公。”罗诚三人一见他来,皆是一惊,赶紧躬身拜道。
黎珩摆了摆手,随便在这偏厅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九溪政事中可有疑难?看你们这样子是有什么变故?”
他也想看下究竟是什么事,使得罗诚如此气愤,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罗诚闻言顿时有些惭愧,拱手道:“属下无能,还请主公责罚。”
黎珩抬眼看向罗诚:“说吧!”
“是这样的主公。”罗诚斟酌片刻,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详细叙述了一遍。
“今年九溪领内的田赋已被免去,钱税司也就空了些人手出来,属下想着就在今年重新厘定领内的田亩情况,来作为明年征集夏秋二粮的依据。
可几日前,钱税司派去的吏员在丈量田亩的途中被山贼掳劫,随身携带的田册被毁不说,就连几名负责丈量田亩的吏员都身受重伤!
这可都是这次竹升试刚刚补入我们钱税司的新丁啊,这下钱税司人手又要吃紧了。”
“我刚才听你嚷嚷是卞氏一族所为?”黎珩问道。
“主公,我看那只是罗司长的一时激愤之语,做不得真的,卞氏一族亦是主公臣下,又怎么向钱税司的吏员出手呢?”
未等罗诚开口回话,杜洪便在旁插嘴道。
“杜司长何须着急,咱们九溪各家的忠心,我从未怀疑过,罗诚有这样怀疑,想必是幕后有人给他们卞氏泼脏水,误导了他,所以咱们不如听一听,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挑拨。”
黎珩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瞥了杜洪一眼。
“主公明察秋毫,属下佩服。”被黎珩一番话语挤兑,杜洪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我认为此事是卞氏一族所为,自然有凭据,据救回来的吏员所言,清查田亩之时,发觉他们封地周边的田亩和衙内所记载的田册根本对不上!这已经是明摆的事了!除了他们有动机,还能有谁?”
罗诚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杜洪却是不肯死心,依旧辩驳道:
“罗司长此言实在太过武断了!凭一介吏员的一面之词,怎可将领内士族定罪?这可是要大乱子的!这几年隗江动荡不安,盗贼蜂起,九溪多上几伙盗匪也并不稀奇!”
看样子话没说几句,两人又要吵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