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庐城。
一场惨烈的攻防战过后,安庐城派出了一名使者乘着吊篮来到了栖霞军阵前。
该名使臣很快便被巡视的栖霞军军卒发现,并被押到了项澄面前。
帅帐之中,栖霞军众将云集,齐齐望着被押进帅帐的安庐使者。
“拜见项公,诸位大人!”
那使者先是恭敬地朝项澄行礼,随即又向周围众将行礼,显得十分客气和谦卑。
“免礼吧,有什么事情就说,别绕弯子了!”
项澄淡漠道。
“在下奉安庐城中诸位大人的请托,带着诚意而来,希望能够澄清双方误会,解除贵军对安庐的威胁......”
“误会?什么误会?项陶两家乃是姻亲,我听闻其麾下出了逆臣,出兵帮其平乱乃是义举!尔等无故阻碍我军北上,便是与那乱党叛逆同谋,居心何在?”
不待安庐使者把话说完,项澄冷哼一声,厉喝打断。
这个使者脸色顿时煞白,额头冒汗,连忙摆手否认:
“项公息怒,我安庐诸族从未与那不忠不义的逆臣为伍,阻拦项公兵锋也只是未得陶公令谕,并非存心阻挠!”
“若是如此,那还不快即刻开城,放我栖霞兵马通过?”
项澄冷笑道,语带嘲讽。
使者一时语塞,谁不知道你口里喊着那些话都是给别人看的,眼下这个时候谁敢轻易放你们入城?
没了城墙守护,安庐上下可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了。
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他受命来此低声下气的谈和,就是因为这两日栖霞军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城中诸公自觉坚守不了太久。
故而他咬了咬牙,强撑着拱手言道:
“只要项公允准对我安庐诸族封地不做改易,安庐上下愿转侍项公,惟项公马首是瞻,这通行之事自然...”
“住口!尔等身为陶氏臣属,不知以忠事君,竟说出如此不知廉耻之语,我主岂是尔等想的那般趁人之危之辈!”
不等使者的话说完,帐中便有一将勃然变色,出列厉斥。
见此,项澄重重拍击帅案暴喝一声:
“放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属下一时激愤,逾越了,请主公恕罪!”
那名武将神色凛然,躬身一礼后,便退回了原位,只是神色间却丝毫没有悔意。
项澄目光微动,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帐中诸将,压着火气对着安庐使者言道:
“我与尔等主家已结两姓之好,此次出兵助其平乱并无觊觎友邦土地之意,事已至此,尔等眼下若是开城而降,此战后自有山阳守大人发落。”
安庐使者眉梢挑动,眼底掠过一抹阴霾,沉默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项公高义,那我便回返将项公的意思晓谕城中各家。”
“去吧!”
项澄颔首,挥手让其离去。
安庐使者起身,朝着项澄深深施了一礼,旋即便被几名军卒带了出去。
待到安庐使者退下之后,项澄望着帐内众将,淡淡吩咐道:
“都退下吧,明日继续攻城!”
“喏!”
众将纷纷应诺,相互对视一眼后,便各自退出大帐。
唯有一名女将站在原处没动。
她约莫二八年华,身姿修长而匀称,腰佩长剑,甲衣外露的肌肤微棕,眉宇间英气勃发,却是和项澄几分相类。
“爹,你到底还是心疼大姐,安庐这些人都送上门来了,你也不愿收下他们。”
“你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项澄抬眸看了一眼她,微微皱眉,抬手敲了敲帅案。
一旁侍立的亲随侍卫们见此,自觉也退出了帅帐。
“咱们项家血脉不是一贯如此吗?如大姐那般性子才是异类,也不知道爹到底怎么想的,只要咱们拿下安庐,进逼山阳各领,今后他们陶家还不得将大姐好好供起来?”
面对项澄的说教,这女将丝毫不以为意,而是走近了几步,双手支在帅案上,不解问道。
项澄望着自家这个小女儿,苦笑了一声。
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天赋异禀,修行不逊于男子,武力在他的子侄辈中都是拔尖的。
就是没什么心眼,智略上是半点都不随他,一直带在身边教导都不开窍,一天天就知道直来直去的喊打喊杀,谁也不惧,脑袋里仿佛根本没有迂回概念。
“爹,你还说不是顾忌大姐,说!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心思。”
见项澄苦笑不语,这女子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啊,你啊...”
项澄哭笑不得地揉着太阳穴,此时他倒是没有半分对于其他子侄辈的严厉模样,只是轻叹一声:
“我问你,此次本家出兵到底所为何事?”
“这还用说,自然是趁着陶氏内乱,拿下山阳郡了!最少也要拿下南山阳五领全境!劳师动众的,总不能真的是为了帮他们平乱吧?”
女子理所当然地答道。
“不错,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接受安庐城的投诚。”
项澄叹了一声,继而沉声道。
“为何呀!只要咱们现在接受他们效忠,尽快拿下安庐,不就可以进而席卷南山阳了吗?”
女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满脸迷惘。
“本家此次出兵打的是为姻亲平乱的旗号,一旦接受安庐各族效忠便会丢了出兵的大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本家即为栖霞共主,若想长久,自然也要遵循这条规矩。”
项澄摇摇头,耐心解释道。
“可爹你不是说过,只要力量足够,名分也无关紧要嘛?”
女子歪着头皱眉想了一阵,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追问起来。
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项澄无奈扶额,只得拿出点真货出来,于是轻声言道:
“你说的不错,名分既重要也不重要,若是本家只想拿下安庐一地,方才接受安庐城的投效就好。
但本家若想鲸吞山阳,便得使麾下各家一同齐心协力才行。
方才你也看见了,安庐使臣一说出投效本家的话来,帐中诸将是怎么一个脸色?
安庐领投效本家之后,丢了大义不说,若是没有这里的土地,如何能让他们为本家尽心效力?
诱之以利,驱之以害,这才是本家的驭下之道啊。”
说着说着,项澄也觉得对自家这个丫头说多了,索性板起脸,拿出了一派严父的威仪来:
“行了,女孩子家学这些也用不上,给我滚回去好好打磨武艺!这次你想随我一同出阵我也满足你了,沙场征伐刀枪无眼,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到时为父也顾不上你!”
“哦...孩儿...不,末将告退。”
见自家爹爹真的生气了,这女子才乖巧地应了一声,旋即退下。
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出了帅帐,项澄忍不住叹了一声,这才唤来了亲随言道:
“今夜让斥候盯紧了安庐城,一旦有异动,即刻回报。”
亲随领命,匆匆忙忙退下安排。
......